翌日，天光刚破晓，将将把长安城从睡梦中唤醒。
蔡国公府邸内，杜如晦扶着腰，感觉自己像是被十头牛轮流踩过一遍，特别是胸口，闷痛感依旧清晰。他对着铜镜，瞅着自己那张写满“大病初愈，请勿打扰”的脸，再想想昨日李砚那番“再不休养，性命堪忧”的郑重警告，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通响。
“罢了罢了，这官，老夫是当不动了。”杜如晦嘟囔一句，当即唤来管家，磨墨铺纸。
辞官奏疏，一气呵成。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字字泣血，核心思想就一个：陛下啊，臣老了，干不动了，再干下去就要去跟阎王报道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臣一条生路，回家养鱼吧！
皇宫，甘露殿。
李世民批阅着奏折，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这几天国事繁忙，他感觉自己的发际线又悄悄后移了不少。
“陛下，蔡国公杜如晦求见。”内侍小心翼翼地通报。
“哦？克明来了？宣。”李世民放下朱笔。
杜如晦颤巍巍地走进大殿，那模样，活脱脱刚从鬼门关旅游回来，还买了张单程票差点没赶上返程。
“臣，杜如晦，参见陛下。”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
李世民一瞅，嚯，这状态不对啊！“克明，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杜如晦“噗通”一声就跪了，也不管地上凉不凉，开口就是：“陛下！臣昨日……臣昨日险些……驾鹤西游啊！”
李世民：“？？？”
他一听这话，手里的茶杯都差点飞出去。“克明，到底何事？速速讲来！”
杜如晦便将昨日在李砚府上突然发病，李砚如何施以援手，如何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事，添油加醋……啊不，是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当然，李砚那“怪异”的急救手法，他描述得尤其细致，什么按压胸膛，什么人工呼吸（虽然他不懂原理，但描述了动作）。
李世民听得是心惊肉跳，自家宰相差点就在长安县令家里挂了？这叫什么事儿！
“竟有此事！那李砚……他还会医术？”李世民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这小子，不是个愣头青县令吗？怎么会的东西这么多？
杜如晦从袖中取出早己备好的辞官奏疏，双手奉上：“陛下，臣这身子骨，怕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恳请陛下恩准臣……告老还乡。”
李世民接过奏疏，看着杜如晦那张灰败的脸，再回想他方才的描述，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这杜如晦可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他的至交好友，真要折了，岂不是要哭死？
“唉，克明啊克明，你为国操劳，朕都看在眼里。”李世民叹了口气，“既然你身体抱恙，朕也不能强留。准了。你且好生休养，朝中之事，不必挂怀。”
杜如晦闻言，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陛恤！谢陛下隆恩！”
“至于那李砚……”李世民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救了朕的宰相，这可是大功一件。传朕旨意，宣长安县令李砚，即刻入宫觐见！”他倒要看看，这个李砚身上还藏着多少惊喜。
长安县衙。
李砚正对着账本发愁，户部那边虽然不再卡脖子，但县衙的开销依旧是个无底洞。这年头，当个县令也不容易啊，不仅要会断案，还得会搞钱。
“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宣您即刻入宫面圣！”王五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嗓门大得屋顶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李砚：“……”
他放下账本，揉了揉太阳穴。又来？这次又是啥事？难道是上次挡箭牌的后续服务？还是侯君集那老小子又作妖了？
“行了，知道了，备马。”李砚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帝召见，不去不行。
他内心腹诽：“希望这次不是什么高危职业体验项目。”
再次踏入甘露殿，李砚感觉自己都快成这里的常客了。
“臣李砚，参见陛下。”
李世民上下打量着李砚，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三头六臂来。“李砚，抬起头来。”
李砚依言抬头。
“朕听闻，昨日蔡国公在你府上突发恶疾，是你出手相救？”李世民开门见山。
李砚心中一动，原来是这事儿啊。
“回陛下，确有此事。蔡国公当时情况危急，臣情急之下，用了一些粗浅的急救之法，侥幸成功。”他可不敢把话说满了，万一以后再出点啥事，自己可担不起。
“粗浅的急救之法？”李世民挑了挑眉，“朕听克明说，你那法子，又是按压又是渡气的，闻所未闻啊。从何处学来？”
来了来了，经典盘问环节。
李砚脑中飞速运转，淡定开口：“回陛下，臣早年曾遇一位游方道长，略通岐黄之术。此法便是那位道长所授，言称可在危急时刻，救人于呼吸将绝之际。臣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未曾想竟真的有效。”
甩锅给不存在的道长，屡试不爽。
李世民“唔”了一声，不置可否。这李砚，嘴里就没几句实话，不过，结果是好的就行。
“不管你从何处学来，救了克明，便是大功一件。”李世民话锋一转，“你这长安县令，当得不错。既能秉公执法，不畏强权，又能临危不乱，救人性命。很好，很好。”
李砚躬身：“皆是陛下洪福，臣不敢居功。”
“行了，少来这套虚的。”李世民摆摆手，“朕赏罚分明。你救了克明，朕给你记上一大功。待日后时机成熟，朕再给你升升官，挪挪位置。”
李砚心中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臣，谢陛下隆恩。”他面上恭敬，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记一大功？陛下，这功劳它能兑换成俸禄吗？能让我少加点班吗？”
“还时机成熟再升官？您搁这儿种萝卜呢？等萝卜熟了再拔？”
“要升你倒是现在就升呐！画饼充饥，最为致命啊陛下！”
李世民看着李砚那张“感激涕零”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你且退下吧。继续做好你的本分，莫要让朕失望。”
“臣遵旨。”李砚行礼告退，步履“沉稳”。
一出甘露殿，他就忍不住对着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皇帝，画饼技术一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