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极殿。
压抑的朝会终于接近尾声,站在百官末尾的李砚,感觉自己的腿都快站麻了。
然而,他心里却是松快的。
因为,那个熟悉的魏征,又回来了。
就在刚才,为了一项屯田政令的细节,魏征据理力争,唾沫星子横飞,硬是把素来以口才著称的户部尚书戴胄说得哑口无言,最后更是将矛头首指龙椅上的李世民,指责其考虑不周,有失圣君之风。
那股子熟悉的,不要命的劲头,回来了!
李世民非但没生气,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李砚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对房玄龄的感激,简首如同滔滔江水。
不愧是房相!
三言两语,就把一尊自闭的泥菩萨,给重新盘活成了大唐第一喷子!
他悄悄抬眼,向着站在前列的房玄龄投去一个饱含谢意的眼神。
房玄龄似乎心有灵犀,也正回头看他。
然而,李砚预想中那种“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笑非笑,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玩味表情。
李砚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这老狐狸,笑得怎么这么瘆人?
不等他细想,太监尖细的嗓音己经响起。
“退朝——”
百官躬身行礼,李砚混在人堆里,刚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原本准备三三两两结伴离开的同僚们,此刻都像商量好了一样,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一个方向。
李砚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只见谏议大夫魏征,黑着一张脸,正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走来。
那气势,不像下朝,倒像是来捉奸的。
李砚的头皮瞬间就炸了。
他下意识地想跑,可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
更要命的是,魏征那宽大的官袍袖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样东西。
一截木头,泛着陈旧的光泽。
那是一把【戒尺】!
卧槽?!
你上朝还随身带这玩意儿的?!
李砚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踱到了他身边。
房玄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亲切地拍了拍李砚的肩膀。
“清泉啊。”
“房……房相……”李砚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然而,房玄龄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只听房玄龄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既亲切又幸灾乐祸的语气,在他耳边轻飘飘地说道:
“清泉,可不能跑或者还手哦~”
话音刚落,这位当朝宰相便立刻后退了三大步,瞬间拉开了与李砚的安全距离,脸上还挂着一副“我很痛心但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李砚:“……”
房玄龄你个老六!
我信了你的邪!
他终于明白,房玄龄劝回魏征的代价是什么了。
代价就是他自己!
“李!清!泉!”
魏征的咆哮声在耳边炸响。
李砚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
【啪!】
戒尺结结实实地抽在了他的背上,火辣辣的疼。
“好你个李砚!年纪轻轻,不思报国,竟与朝廷谈起了交易!”
【啪!】
又是一下,抽在了手臂上。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满嘴的市井铜臭!”
【啪!】
“巧言令色!蛊惑人心!我看你就是个无君无父的夯货!”
魏征一边骂,手里的戒尺一边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抽得是又狠又准。
李砚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就想躲。
可房玄龄那句“不能跑不能还手”的话,就像个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回荡。
跑了,得罪的是魏征和房玄龄两个人。
不跑,只是被一个人打!
这笔账,他还是算得清的!
“魏公!魏公!下官错了!”
李砚只能抱着头,狼狈地在原地蹦跶,嘴里不断求饶。
“下官真的知错了!”
“哎哟!别打手背啊!我还得批文呢!”
“魏公!再打就傻了!轻点儿啊!”
周围的同僚们,此刻都成了最忠实的观众。
程咬金那个老货,咧着大嘴,看得是津津有味,甚至还悄悄对着魏征比了个大拇指。
长孙无忌和高士廉等人,则是捋着胡须,强忍着笑意,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可那不断抖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整个太极殿外,只听见戒尺抽打的【啪啪】声,和李砚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
魏征似乎是打累了,也骂痛快了,胸中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个干净。
他喘着粗气,停下了手,用戒尺指着李砚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滚回去!好好给老夫当你的长安县令!再敢撂挑子,老夫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将戒尺往袖子里一揣,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官袍,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只留下李砚一个人,衣衫不整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他揉着生疼的后背,欲哭无泪。
这叫什么事儿啊!
而这则惊天大瓜,早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皇宫。
“听说了吗?李县伯在太极殿外被魏大夫给揍了!”
“真的假的?用拳头?”
“什么拳头!用戒尺抽的!那声音,我在宫门口都听见了!啧啧,惨呐!”
李砚抬起头,幽怨地看向不远处的房玄龄。
房玄龄冲他投来一个温和的、鼓励的眼神。
李砚读懂了那个眼神的意思。
——你看,这事儿,不就完美解决了吗?
李砚默默地对着房玄龄的方向,比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