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我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哥……”
她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们……他们是不是……是不是都去世了?”
“是不是像阿爷阿奶那样,睡着了,就再也……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童稚的声音,问出的却是世间最残忍的问题。
那一瞬间,房间里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沈星移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芷云和彤雨的眼圈,瞬间红了。
凝脂更是早己泪流满面,却死死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希望。
柳如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此刻,面对这样一双纯粹而悲伤的眼睛,她所有的冷静与淡然,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可以骗她。
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告诉她,她的家人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她知道,欺骗换来的安宁,只是短暂的。
当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天,那份痛苦,会加倍地偿还回来。
长痛,不如短痛。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地、轻轻地将那个瘦小的身躯,揽入自己的怀中。
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却也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沙哑。
“笙儿,你听我说。”
“你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哥……”
她顿了顿,感觉怀中的小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他们都是天底下最好、最勇敢的人。”
“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没有坏人,没有烦恼的地方。”
“他们会在那里,变成天空中最亮最亮的星星,永远地看着你,守护着你。”
怀中的刘笙,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小脑袋,埋在柳如烟的怀里,久久没有动静。
就在众人以为她没有听懂时。
“哇——”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人心的哭声,毫无预兆地,从柳如烟的怀中,轰然爆发!
那是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恐惧、悲伤、孤独与委屈,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如山洪决堤般的宣泄!
“爹爹!娘亲!哥哥!”
“笙儿不要你们变成星星!笙儿要你们回来!”
“哇啊啊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小小的身体,在柳如烟的怀里,剧烈地抽搐着,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化作泪水,一并流尽。
柳如烟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她没有再说话。
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个时辰后,刘笙情绪渐缓。
柳如烟告知刘笙一会要去见太子殿下。
教刘笙该如何行礼,告诉她不要害怕,有哥哥姐姐们陪着呢。
刘笙都点头答应了下来。
柳如烟的目光,落在那封被她妥善收好的信笺上,那轻飘飘的一张纸,此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凝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便明白了她的顾虑。
“这封信,我们必须交给太子殿下。”
凝脂继续说道:“璇玑楼的规矩,是做生意,是递消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们与皇室,是合作,是互利。”
“但,绝不能是棋子。”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这封信,牵扯到二皇子,牵扯到皇室。这不是生意,这封信我们不能留。”
凝脂作为璇玑楼六大名花之一,自然懂得更多,懂得该如何安排这封信。
她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众人。
柳如烟心中也是一凛。
“凝脂姐说的是。”柳如烟颔首。
柳如烟戴上面纱,她这张脸还不到时候露面,露面当然要圈一波钱财!
……
常州知府衙门。
往日里威严肃穆的府衙,今日却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
腰佩横刀的金吾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衙门围得如铁桶一般。
寻常百姓早己被驱散。
柳如烟一行人来到门前,通报了身份,很快便被引了进去。
穿过前堂,只见院中一排人,皆是布衣打扮,面有菜色,看起来像是附近的民夫。
一名金吾卫,正拿着一本册子,厉声盘问着什么。
“……去岁朝廷下拨的治水银两,尔等究竟拿到了多少?”
“官……官爷,小的不识字,只知道发的铜板,比前年少了一半……”
“是啊官爷,监工的说,是朝廷的拨款少了……”
听到这些话,柳如烟心中一动,与凝脂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一名内侍模样的青年,快步迎了上来,对着众人躬身一礼。
“几位,殿下己在后堂等候。”
后堂之内,熏香袅袅。
王曌换下了一身锦袍,只穿着一件寻常的素色常服,正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他见众人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便放下了茶盏。
“都来了。”
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刘笙身上。
柳如烟上前一步,在刘笙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小姑娘虽然依旧害怕,但还是记着柳如烟的话,学着大人的模样,有些笨拙地对着王曌行了一礼。
“民女……民女刘笙,参见太子殿下。”
王曌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不必多礼,起来吧。”
他没有问那些血腥的细节,只是像个邻家大哥哥一般,问了些刘笙平日里的生活起居。
一问一答间,刘笙的紧张,渐渐消散了许多。
待她情绪完全平复下来,王曌才问了些问题。
问完了话,王曌便让内侍,带着刘箜到偏厅去吃些点心。
待小姑娘走后,后堂的气氛,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凝重。
凝脂上前一步,将那封信,双手奉上。
“殿下,此乃刘谦大人遗书,其中,或有您想知道的东西。”
王曌接过信,展开细读。
他的脸色,随着信纸上的内容,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温和的笑意,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代之的,是属于储君的威严与冷冽。
“郑源……”他口中轻轻念着礼部那位郑大人的名字,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好,很好。”
他将信纸小心地折好,收入袖中,看向柳如烟等人。
“刘家一案,这封信虽不能算作铁证,但也有作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本宫此次前来常州,并非只为此案。”
“想必你们方才在院中,也看到了。”
“常州水患连年,朝廷的拨款,却如泥牛入海。本宫奉父皇之命,彻查此事。可账本做得天衣无缝,缺少一份,能一锤定音的物证。”
柳如烟心中念头转动。
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