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依萍倚在照相馆的门框上，睫毛上落着细碎的雪花："杜飞，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不用找我。太行山的野菊开得正好，该有人替云舟看看。"
如今每年深秋，他在“重生”都会收到匿名寄来的包裹。
褪色的蓝布包袱里，有时是晒干的野菊花，有时是沾着泥土的山核桃，还有一回是张泛黄的照片——漫山遍野的红杜鹃中，隐约可见个单薄的身影。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今年花开得格外盛"，字迹力透纸背，和当年她在情报纸上的笔迹分毫不差。
夕阳的余晖透过暗房的小窗洒进来，杜飞取出珍藏的莱卡相机，镜头上的划痕记录着无数个惊心动魄的瞬间。这些年他拍过开国大典上飘扬的五星红旗，拍过浦东码头忙碌装卸的工人，也拍过南京路上穿着布拉吉的姑娘们。但最珍贵的，始终是那些记录着平凡幸福的画面——清晨菜市场里讨价还价的主妇，弄堂口下棋的老人，还有在梧桐树下追逐嬉戏的孩童。
收工前，杜飞照例在店门口挂上"明日休息"的木牌。
隔壁馄饨摊的香气飘来，混着理发店收音机里播放的《茉莉花》，将整条街浸染得格外温柔。街角突然传来清脆的童音："爸爸快看，天上有风筝！"杜飞抬头望去，只见湛蓝的天空中，一只蝴蝶形状的风筝正乘风翱翔，丝线的尽头，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笑得前仰后合。
这样的画面，值得用最好的胶片记录。
他举起相机，透过取景框，将这充满希望的一幕永远定格。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依萍说过的话："等胜利了，我们要把笑容都拍下来。"如今，他做到了。
在新中国的红旗下，每个人的笑容都值得被铭记，每个平凡的日子都闪耀着幸福的光芒。
暮色渐浓，他锁上店门，往家的方向走去。弄堂里飘来饭菜的香气，此起彼伏的谈笑声与收音机里的戏曲声交织在一起。经过常去的裁缝铺时，他听见店家在哄孩子："乖囡，快叫杜伯伯。"襁褓中的婴儿睁开乌溜溜的眼睛，冲杜飞咧开没牙的小嘴。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战争年代那些流过的血与泪，都在这些寻常烟火里得到了最温暖的回应。
依萍或许仍在太行山的山风中守望，但她守护的理想，早己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而他们们，这些从战火中走来的人，终于可以安心地在和平的阳光下，慢慢品尝生活的甘甜。
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照亮了墙边"为人民服务"的横幅。
杜飞摸了摸口袋里的新胶卷，明天，又会有新的笑容等待被记录。在这充满希望的新时代，每一次快门的按下，都是对往昔最好的告慰，也是对未来最诚挚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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