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广宁城头浸染成一片猩红。总兵刘贞扶着箭楼斑驳的女墙，望着城外延绵十里的敌军营帐，喉间泛起一阵铁锈味。自建奴围城以来，整整一个多月，城头的梆子声与喊杀声就从未停歇。此刻西风卷着硝烟掠过他染血的披风，将不远处堆积如山的尸体腐臭吹进鼻腔，他下意识握紧腰间己卷刃的雁翎刀。
“大人！东门箭矢己经告罄！” 千户陈大勇跌跌撞撞奔来，锁子甲上凝固的血痂随着步伐簌簌掉落，头盔上的盔缨沾染了风沙，也变成了灰色。
“拆民房，把房梁锯成滚木。让妇孺收集石块，老人熬制金汁！” 刘贞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城墙青砖，连日来未曾好好睡过一觉的他，眼下乌青如墨，眼角布满血丝。他伸手抹了把脸，指腹把脸上沾染的血水揩了下去。
城下突然响起沉闷的号角声，刘贞猛地抬头。汉军旗的步兵和蒙古人扛着裹满湿牛皮的云梯，在二十余门红夷大炮的轰鸣声中发起冲锋。炮声震得城头簌簌落土，几发流弹擦着女墙飞过，在瓮城内炸出丈许深的弹坑。
“放箭！放滚木！” 刘贞嘶吼着命令城墙上的士卒，刹那，他瞥见城下那面绣着 “正白旗” 的纛旗 —— 镶白旗固山额真图赖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用望远镜冷冷注视着城墙。建奴每一轮冲锋，都如同绞肉机般吞噬着守军的生命，堆积的尸体几乎填平了护城河。
“大家都支持住！” 刘贞望着天边渐渐暗沉的云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援军迟迟不至，广宁城内粮草虽然能够支撑半年，但若是没有援兵，只怕建奴的十七万大军围困之下，广宁城还是守不了太长时间。很快太阳就下了山，建奴也及时的鸣金收兵了，这一天的交战又过去了。
建奴大营内，鎏金帐幔被夜风掀起一角。穆尔哈齐握着镶宝石的马鞭，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摊在檀木案上的广宁城防图。这位后金的大汉，此刻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胸口的红宝石坠子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大汗！锦州方向的三千兵马被顺军击败，剩余的人马逃回来了！” 亲兵队长站在帐门禀报。穆尔哈齐手中的马鞭 “啪” 地甩在案上，震得灯盏里的灯油溅出火星。
三个浑身血污的骑兵被押进帐内，为首的甲喇额真乌林泰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他的右耳不翼而飞，左胸箭伤还在汩汩渗血，说话时嘴角不断涌出混着碎肉的血水：“大汗... 我们在锦州城外... 中了顺军埋伏...”
“三千精锐骑兵，就这么没了？” 穆尔哈齐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鎏金座椅在他起身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乌林泰颤抖着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 夜里像鬼魅一样冲进营寨...” 乌林泰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穆尔哈齐的弯刀己经刺穿他的咽喉。鲜血喷溅在羊皮地图上，将广宁城的轮廓染得通红。
“废物！” 穆尔哈齐一脚踢开尸体，靴底在地上碾出长长的血痕，“拖出去，挂在营门前示众！让所有人都看看，临阵脱逃的下场！” 穆尔哈齐转身凝视着地图，指尖重重按在锦州城的位置。
就在这时，帐帘被粗暴掀开，蒙古察哈尔部首领布尔尼带着亲卫大步走进来。这位草原枭雄身披狼皮大氅，腰间悬挂的宝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浓眉微挑，喉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大汗，这几日攻城，死的都是我蒙古勇士和卑贱的汉军旗。” 布尔尼伸手扯下皮手套，随手扔在案上，“你们满洲八旗却躲在红衣大炮后面看戏。” 他的语气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粗犷与傲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穆尔哈齐心上的石头。
穆尔哈齐强压怒火，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布尔尼，攻城本就是消耗战...”
“消耗？” 布尔尼猛地抽出佩刀，刀刃抵住案几，“我部己经折损近两万人马，再这样下去，我拿什么向长生天交代？”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穆尔哈齐的亲卫们齐刷刷握住刀柄，布尔尼带来的蒙古勇士也不甘示弱，瞪大了眼睛等待命令。
烛火摇曳间，穆尔哈齐的目光扫过布尔尼身后那十名剽悍的蒙古勇士 —— 他们手也放在了腰间的武器上。穆尔哈齐深吸一口气，将马鞭轻轻放在案上：“布尔尼首领，城破之后，广宁城的财物、人口，优先补偿哈尔部。”
布尔尼盯着他的眼睛，足足沉默了半盏茶的工夫。最终，他收起佩刀，发出一阵豪爽的大笑：“好！但明日攻城，满洲八旗必须上阵！我要看到八旗的勇士冲锋在前！”
穆尔哈齐点头应下，待布尔尼离开后，穆尔哈齐陷入了沉思，这日子虽然也攻破了广宁附近的几个卫所，但是辽东镇对于自己的入侵己经有了准备，把财物、人口都集中在锦州、广宁两座大城，想要掠夺好处，这广宁城是重中之重，这些日子攻城，他都是优先汉军旗和蒙古人去攻城，只怕接下来，自己的女真士兵也要冲锋陷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