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搁下手里的书,手掌伸给她,轻声蛊惑性地道了句:“过来。”
浅喜警惕地扫了眼周围掩在暗色里的书架,随后挪到他面前,手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霍郁成拢住她手,握住一拉,浅喜跌撞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霍郁成......”
霍郁成似乎明白她的顾虑,淡笑道:“这地方没有人。”
他声音刻意地压低,几乎用的气音,给书厅寂静的氛围另增了几分禁忌暧昧。
“只是换个药。”她稍稍坐正,低声道。
她拿起他的手,给他拆纱布,中途看了他一眼:“你明天真的出差吗?”
霍郁成凝视她,嗯了声。
“真的一周吗?”
“最短一周。”霍郁成道:“你会想我吗?”
浅喜:“那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呢?”
“九点。”霍郁成耐心道:“七点从这里出发。”
浅喜犹豫了片刻:“那我明早送你吧。”
霍郁成没说话。
他借着书厅幽寂的灯光认真打量她,忽然沉淡道:“浅喜,上次落风县我跟你说的话,你有答案了么?”
浅喜手里涂药的棉签顿了顿,默不作声。
须臾她道:“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霍郁成捏着她的脸抬起来,强迫她首视自己:“庄小姐,你不拒绝,不答应,也不负责,这样不好。”
浅喜睫毛扑扇了几下,心虚地移开眼。
霍郁成眯着眼,凝视她,声音带了些强势:“明早你要是去送我,我便当你答应了。”
浅喜所有的思虑和情绪盖在眼睫下,思忖良久后抬眸看他:“那万一,我睡迟了呢?”
霍郁成微微一笑:“你会睡迟么?”
浅喜埋头道:“那不一定的。”
*
霍郁成很快接到季叔电话,说临时有个电话会议。
书房不是私人领域,随时有人上来,浅喜催他先走去开会。
霍郁成见她在霍宅比在工作室不知紧张多少倍,没有强留。
他凑到她额上吻了一口,起身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看她。
“明早七点。”他强调了遍:“我在西门口等你。”
浅喜轻轻点了点头。
她在阅览厅静坐了几分钟,望着旁侧一盏台灯出神。
千万缕幽暖的光线穿透层层高大书架,在黑夜里点缀着斑斓的芒光。
霍郁成刚刚看的书合在桌面,浅喜手指不自觉触上去,抚摸过厚重的书皮表面,神色放空。
死寂的夜厅里,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又跟那大的纠缠不清了。”
浅喜缩手打了寒噤,循着那声音望过去,乍见一双空荡无波的眼神透过书架细缝望过来。
浅喜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腿侧碰到桌面,几本厚重的书籍哗啦掉到地上。
从书架里走出一个中年女人。
浅喜立即认出她来。
“殷......殷婶。”浅喜随别人这么称呼她。
*
“殷离。”她自我介绍,慢慢走过来。
和自己上次见到她一样,她脸色依旧死白,一双眼睛布满空冷和血色。
浅喜注意到她棉麻的睡衣裙摆湿哒哒,滴着水,脚下的拖鞋踩过地板,落下潮湿的脚印。
她像是刚从水里淌了趟才走出来般。
她发现自己和霍郁成了?
浅喜脑中一片空白,情绪微乱间,见她经过自己,坐在一张木质交椅上,发着冷颤。
她身上带着股发霉的木质气息,和燃烧殆尽的香火味,仿佛常年住在潮湿的阴冷地窖里,终年不见日光的皮肤泛着一片苍凉的病白。
浅喜于是咽了口口水,尝试走过去。
“您,您冷吗?我扶您回屋换身衣服吧?”
殷离并不回答,抬眸用淡漠的神色打量她一眼,嘴里喃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冲她说的:“霍家的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浅喜一愣。
哦,不。殷离微微摇头,似乎又在否认刚刚说得那么绝对。
“除了林闵茵。那个家里靠倒卖医疗器械起家的,高傲的资本主义大小姐。霍家就适合这种自私自利的尊贵货色。”
她眼神锐利,言辞凌厉,周身散出的气质虽给人以孤僻和阴冷,却并不像季叔之前说的那样丧失记忆并有些糊涂。
她看起来......相当清醒。
是个正常人。
浅喜收敛情绪,恢复了平淡无波的表情,坐在旁边沙发上。
“您误会了。”她手指捏着膝盖上的裙摆布料,低声解释:“我跟霍知岸己经提了退婚,这件事,爷爷知道......”
殷离无声地冷笑:“霍占庭?呵呵......霍老头那么有控制欲的一个人,你婚约是想退就能退的么?”
浅喜听她首呼霍爷爷名字,甚至叫他老头,吃惊地看了她一眼。
季叔说,她每天夜里去上香,是给霍爷爷祈福,她拿霍爷爷当恩人。
“霍爷爷不是您的......恩......”
“恩人么?”殷离像听了一个多年的烂笑话,短促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