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喜敛眸低头缝针,目光又悄然上抬,望向他的背影。
霍知岸长了张文雅出众的脸,穿了件灰色的针织毛衣,内搭的衬衫衣领整齐翻出,微低头看电脑,露出后脖颈精致的线条。
肩膀宽阔,后脑勺。
或许是因为常年低头做实验的原因,脊背微微有些疲惫驼,整个人增添几分冷漠的内敛。
服务员端了咖啡上来:“先生,您的咖啡。蛋糕还在给您打包,请稍等。”
“谢谢。”跟陌生人说话,他声音低柔,谦和有礼。
和对自己的态度判若两人。
霍知岸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她,否则必然绕道走,不至于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不会有人相信,两个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订婚“夫妻”,见面是靠偶遇。
而即使遇见,彼此也如陌生人般,连打声招呼都困难。
*
窗外暮色降临,楼下的城市亮起各色霓虹灯。
浅喜收回神,指尖皮拖鞋的修补工作即将收尾。
她埋着头,听不远处的男人接了个电话。
“你上来了吗?给你买了慕斯蛋糕。”语中带着从来不对她的宠溺。
离得远,她虽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但也能从霍知岸的语气里猜出对方是谁。
“知道,柠檬味的。”霍知岸轻轻笑了声,对电话里道:“你回国时间也不长,怎么突然喜欢上这家的慕斯蛋糕了。”
柠檬味......慕斯蛋糕。
庄浅喜捏针的手一顿,指尖不小心碰到针头,传来刺痛。
她动作加速,剪掉拖鞋的线头,收拾好桌面的工具准备走。
刚起身,被前方门口进来的一个女人叫住。
左小洛声音清亮,隔着一片餐厅惊讶叫她:“嫂子姐,你怎么也在这?”
浅喜避之不及,和霍知岸转身过来的目光对视。
霍知岸神色一顿,对她一声不吭坐在自己身后表示意外。
是跟着自己来的么?眼底条件反射掠过三分不喜。
左小洛看了眼霍知岸,又瞟了眼站着的庄浅喜。
她天真浪漫,对哥嫂两人僵成冰点的关系表示出“担忧”。
于是主动挽起哥哥的胳膊推着走过来,给庄浅喜打招呼。
她扫了眼庄浅喜面前的桌子,佯惊佯喜:“嫂子姐,好巧啊,你也喜欢吃这家的慕斯蛋糕?”
浅喜:“......”
她想到霍知岸那晚的兰花爱好论,一股没由来的羞耻感窜上颅内。
左小洛倚在霍知岸手臂边,提着霍知岸给自己的那块蛋糕示意给她:
“我看别人推荐,说这家慕斯蛋糕好吃。巧克力味的最受欢迎,柠檬味的人气却不高。没想到我们俩还挺默契,都喜欢吃这么小众的味道。”
她朝她眨眼。
浅喜没有任何回应,余光感受到霍知岸那道充满鄙夷的冷淡眼神。
她不想陷入自证,自己喜欢吃这家的柠檬慕斯蛋糕,没什么好解释的。
霍知岸对她桌上的两件东西都觉刺眼。
一样是那块学人精的蛋糕,另一样......
他目光定在她手里的拖鞋上,那明显是一双己经穿过的酒店一次性拖鞋。
他抬起眼:“工作室困难到什么单子都接了?”
浅喜余光泄在他和左小洛亲昵挽着的手臂上:“......我的工作,不劳您担心。”
霍知岸还想说什么,被左小洛拉住。
“哥。”左小洛拍拍霍知岸,提醒他对人态度好点。
“嫂子姐,你别生他气。他从小就不会说话,小时候老气我,没想到长大后讨老婆了,还这么气老婆,真是。”
她肩膀推了推霍知岸,笑着噌怨他一嘴,随即询问他:
“哥,要不要邀请嫂子姐跟我们一起吃晚饭?”
“不用。”霍知岸还没回答,浅喜先行婉拒:“我约了其他人。”
她对兄妹俩道别,拉开椅子要离开。
霍知岸落在身后,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几抹黯芒。
他抬眸看向别处,冷淡地邀请:“约了哪个,叫上来一起吃吧。”
“不必。”
左小洛开玩笑似地朝她使眼色:“那嫂子姐,我今晚要排练,向你借我哥一用,你不会介意吧?”
浅喜把手里的拖鞋用一个礼袋装好,“不介意。你们兄妹一起吃饭、跳舞、睡觉,都不必和我汇报。”
此话一出,周围几桌人纷纷把目光八卦地瞟过来。
霍氏兄妹俩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庄浅喜!”霍知岸神色低沉。
浅喜没理他,拎着包出了餐厅。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左小洛抬眸注意到霍知岸追看的眼神,和那副毫无掩饰的难看脸色。
左小洛嘴角笑意一点点掩去。
*
“puppy!”钱和月倚在酒店房间门口,盯着庄浅喜手里的拖鞋。
两双鞋面上分别绣了一对粉色的卡通小狗形象。
她看起来还是一副从床上刚起来的样子,惺忪倦容上闪过一瞬惊讶,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狗。”
“我看您美甲上画了几只。”浅喜道。
钱和月伸出自己纤长的手指,了然瞥嘴:“你眼睛倒尖。”
“谢谢。”她道了谢,想要伸手接,却为难顿住,对浅喜眯眼笑了笑。
浅喜会意,手里的拖鞋装进袋子里,再递给她。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没想到真给修补好了。”钱和月接过袋子:“你手工不错,我很满意。”
“不过......”她提着袋子示意屋内的一个垃圾桶:“你不介意我丢了吧,毕竟......”
钱和月耸耸肩:“它只是双穿过的一次性拖鞋。”
浅喜:“当然不,它是您的东西,随您处置。只是......”
“哦,你等等。”钱和月示意她等等,转身回房间,光着脚踩在房间内干净的地毯上,把袋子随手弃在地上。
浅喜静静望着被搁在垃圾桶旁的袋子,不一会儿,钱和月拿了手机出来,肩膀靠在门上,对她道:“收款码,我给你结账。”
浅喜犹豫了下:“钱小姐,我们之前沟通的,您店铺今年的单子......”
钱和月像是才记起来,她挑眉想了想,笑道:“可以啊,不过......得等半个月。”
浅喜疑惑看她。
钱和月歪头,半开玩笑:“我倒要看看,我这么‘羞辱’你,你背后的那位大佬会不会主动找我麻烦。”
浅喜:“......”
她还执着那件捕风捉影的八卦。
她突然觉得钱和月是个蛮幽默的人。
庄浅喜沉吟片刻,温和道:“霍总真没有那么多时间把眼睛盯着我们这间小工作室。何况,您给钱,我修补拖鞋,这是一笔生意,不存在羞不羞辱。”
“你真这么想?”钱和月有趣地打量她一眼。
浅喜点头。
钱和月被她的态度逗乐:“我现在特别好奇。”
她身体突然倾过来,把浅喜吓得头往后仰了半分。
“你可以告诉我......”钱和月借着酒店走廊的光线观察她眉眼,补充了一句:
“霍家那位幺孙,为什么放着你这么位未婚妻不爱?”
浅喜怔住。
这话带了笑意,像是旁人茶余饭后闲谈时扯出一条的八卦语气。
浅喜听不出褒贬。
她无法回答,报以缄默。
钱和月观察她足有几十秒,仿佛当真好奇,要等待她回答。
见她不说,她微微耸肩,只能放弃这个乐子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