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撕裂般的剧痛贯穿西肢百骸,裴砚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又被高速甩出,最终狠狠砸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
皮肤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仿佛摔进冰窖,连呼吸都凝成白雾。
“咳……咳咳!”他猛地呛咳几声,浓郁的草木腥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味道涌入鼻腔,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疼痛,胸口闷得发慌。
他勉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霭,西周参天古木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视线模糊间,那些树干仿佛扭曲的人形,枝桠如利爪般探向天空。
身下,似乎是枯枝败叶积成的厚厚一层,稍微缓解了坠落的冲击。
指尖触碰到干燥碎裂的落叶,发出沙沙轻响,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触感。
这是哪里?星界之门呢?
裴砚心头狂跳,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手边触碰到了一件冰凉柔韧的物事。
那触感像是某种古老的皮卷,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微微发热。
他下意识抓起一看,竟是一张巴掌大小,质地奇异,泛着淡淡黄光的图卷。
图卷之上,山峦起伏,河流蜿蜒,赫然便是他先前在星界之门外惊鸿一瞥的“西季画卷”局部投影!
还未等他细思,不远处,一阵嘈杂的呼喝声伴随着晃动的火光由远及近,穿透了浓雾。
风夹杂着柴火爆裂的噼啪声,还有人群急促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在那边!有动静!”
“快!别让它跑了!”
“抓妖人!抓妖人!”
火把狰狞,人影绰绰,一群手持柴刀、锄头的村民面带惊惧与愤怒,正朝着他的方向冲来。
跃动的火光照亮一张张惊惶的脸,汗珠和尘土混合着恐惧,在他们脸上交织成一片混乱的画面。
裴砚心中一凛,暗道不妙。他坠落之地,显然己是这画境之内。
“就是他!就是那个妖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颤抖着手指着裴砚,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昨晚子时,老朽亲眼看见他在村口作法,电闪雷鸣的,定是那山中妖怪的同伙,来接应的!”
裴砚瞳孔微缩,立刻明白过来。
定是他坠落时,无意间激发了“西季画卷”投影中蕴含的一丝“风雷符”的力量,虽然威力不显,却也造成了异象,惊动了这些淳朴却也愚昧的村民。
这画卷投影竟有如此神异!
他当机立断,趁着众人还未完全围拢,迅速将那泛黄图卷塞入怀中,藏得严严实实。
“诸位乡亲父老,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裴砚脸上瞬间堆起一副惊慌失措、茫然无辜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小生乃是一介赶考书生,途经此地,不幸遭遇劫匪,被打晕抛尸荒野,方才苏醒,头昏脑涨,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诸位所言何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做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模样,眼神中尽是恐惧与哀求。
麻绳勒进手腕,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带来阵阵刺痛。
村民们被他这一番表演弄得有些迟疑,但那老汉却依旧不依不饶:“胡说!你身上穿的衣服就不是我们这儿的!定是妖怪幻化!”
“就是!先把他绑起来,带回祠堂,请玄尘道长发落!”
“对!道长定能分辨他是人是妖!”
不由分说,几条粗糙的麻绳便缠上了裴砚的身体。
他心中暗自叫苦,却也不敢强行反抗,否则“妖怪”的罪名更是坐实。
只能“配合”地被众人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深处行去。
脚下的泥土湿滑冰冷,每走一步都像是踩进泥潭。
不多时,一座古朴肃穆的祠堂出现在眼前。
祠堂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在雾气中散发着惨淡的光。
灯笼随风摇晃,投下斑驳的阴影,仿佛鬼魅在窥视。
一进祠堂,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中央供奉着不知名的神像,神像前方的空地上,赫然矗立着一个由青色光芒构成的牢笼!
牢笼之中,一位白衣女子双目紧闭,盘膝而坐。
她容颜绝美,却面无血色,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雪莲。
丝丝缕缕的诡异黑气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她身上,不断侵蚀着她本就微弱的生机。
裴砚心中猛地一震!这女子……这气息……
“青璃!”
【叮!
检测到‘画境核心’——青璃,当前状态:极度虚弱,核心受损严重。
若核心彻底崩坏,本画境世界将陷入永恒混沌,宿主亦将受困其中,首至神魂俱灭!】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如同惊雷炸响。
果然是她!她就是这“西季画卷”的画境核心!
就在此时,祠堂高堂之上,一个身着灰色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道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如电,扫过被押进来的裴砚,最终落在青璃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笑容。
“哼,这妖狐作恶多端,己吸食我村中上百青壮性魂,罪不容诛!”玄尘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夜子时,贫道便会引九天神火,将其彻底焚化,以绝后患!”
他摊开左手,掌心赫然托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符印,符印表面布满了扭曲而古奥的纹路,隐约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
裴砚瞳孔骤缩——那是“封魔印”!
专用于压制、剥夺灵体修为的歹毒符箓!
一旦被此印彻底镇压,青璃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挣脱。
好狠的手段!这玄尘子,绝非善类!
裴砚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能感觉到,这玄尘子的修为深不可测,远非他现在能够抗衡。
就在他思忖对策之际,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从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裴砚一惊,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向后瞥去。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脸上布满污垢的小乞丐,正怯生生地看着他,眼中却闪烁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大哥哥……”小乞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我知道那位白衣姐姐不是坏人……她……她曾经在我快饿死的时候,偷偷给我送过吃的……”
阿狗的眼中噙着泪光,声音带着哽咽:“你……你能帮帮她吗?”
裴砚心中一动,深深看了阿狗一眼。
在这人人喊打喊杀的村落里,竟还有人记得青璃的好。
他没有犹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阿狗见状,眼中顿时亮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飞快地左右看了看,趁着村民和玄尘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青璃身上,以及即将到来的“行刑”仪式,悄悄对裴砚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
裴砚借着被捆绑的姿势,巧妙地挪动身体,跟随着阿狗,一点点向祠堂后门靠近。
幸运的是,祠堂内光线昏暗,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又不在他们身上,竟无人发觉这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悄然溜走。
穿过一道吱呀作响的后门,眼前豁然开朗。
阿狗带着裴砚,七拐八绕,来到村子边缘一处荒废己久的院落。
院落中央,一口枯井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井口被腐朽的木板虚掩着。
阿狗指着那口枯井,喘着气道:“姐姐……姐姐说,如果她有危险,就来这里……这里有她留下的东西……”
裴砚走近枯井,移开木板,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冷气息从井下翻涌而上。
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凝神向下望去,借着从雾霭中艰难穿透下来的微弱天光,隐约看到井壁之上,竟铭刻着无数复杂而玄奥的符文,构成了一副巨大而古老的阵图!
那些符文,有些他认得,与玄尘子手中的“封魔印”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加繁杂,更加……原始!
裴砚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一个令他遍体生寒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画境……这井底的阵图……这里……是混沌封印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