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卺酒礼成之后,便是结发礼。
古人讲究结发一说,认为结发才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而且只有一婚才能称之为“结发夫妻”。
所谓结发,便是双方剪下自己一小缕头发,用红绳缠在一起,装进锦囊。
云峥率先拽了自己一小撮头发下来。
婚礼都进行到这个份上了,声暮雪也没什么抵触心理了。
虽然也揪掉了自己几根狐狸毛,心里念着的却是:怎么毒还不发作啊。
不会真的一点卵用都没有吧?
说好的天下至毒呢?
声暮雪总觉得好似又被系统坑了,于是怨念的瞥了一眼远远飘着的系统。
系统忽然脊背一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但当声暮雪再回头看向云峥时,却发现他的神情变了。
他本欲给两缕发丝打结的手,此刻正捂着心口的位置,痛苦的低喘出声。
那还未打结的发丝,就这样掉在地上。
金色和黑色缠在一起,散了一地。
声暮雪本以为这毒不会让云峥太痛苦的。
却见云峥的胸口迅速被血色覆盖,殷红的血迹洇湿了一大片。
嗯,第一次见中毒还附带流血buff的。
这时系统终于肯飘过来,提醒还站着不动的声暮雪:“大哥愣什么,快跑啊!”
声暮雪本来还想问一下云峥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念在逃跑的欲望占了上风,最后还是不顾一切的提起冗长的婚服,朝大殿门口跑去。
可刚跑到门口,整个云宫成百上千的侍从便将他团团围住。
声暮雪只能后退半步,而后一跃而起,打算从这群人头顶跳过去。
在腾空到人群正上方时,他朝每个人的后脖颈丢出了一块从衣服上抠下来的红玛瑙和夜明珠,还有腰带上的钻石。
总之这群侍从人数再多,但也抵不住他的婚服够华丽。
而那些中了招的侍从,立刻倒地不起。
声暮雪也在众人的倒地声中,稳稳落地。
他昨晚就想到了,假如真的下毒的计划成功,这群侍从肯定会按照云峥的意志阻拦自己。
但傀儡术控制的又不是活人,听话归听话,弱点也很明显。
那便是他们的后脖颈处,和蛇的七寸差不多,击之必倒。
落地后的声暮雪不敢多停留,头也不回的往云宫外跑去。
虽然他不认路,但他十分相信自己的嗅觉。
本来他昨晚想到下毒逃跑的时候,还发愁下毒之后怎么迅速跑出云宫呢。
毕竟云宫那么大,一模一样的宫殿也很多。
再不路痴,也很难辨得清东南西北。
谁料,正好送上门来了一个大冤种。
所以他才故意用沾了自己唾液的手,碰了司辰一下。
于是,司辰身上,就沾上了自己的味道。
就算他清掉了污渍,也清不掉自己的味道。
所以,他只需要寻着那味道,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
声暮雪走后许久,云峥仍捂着淌血的胸口僵立原地。
刚才他的血只是把胸口的衣服洇湿了,此刻大片的血珠却沿着衣服如断弦之珠极速坠落。
落在地上那片还未打结的散发上,把两人的头发都染成了血色。
剧痛骤然攥紧心脏,云峥踉跄着弯下腰,最终半跪在地。
冷汗比血滴更汹涌地渗出,瞬间浸透了后背。
声暮雪下的这毒,很难缠。
是天下第一毒——玺龙毒。
虽然这毒对他来说,本来不算什么。
只是昨日夜里,他剜心取血的地方被雪魄晶的至寒之气冻伤了,冻伤还未来得及愈合。
而至寒的冻伤与这种毒相遇,竟如鬼魅般相生,毒性顷刻间暴增百倍。
因为,玺龙的毒属至寒之毒,和雪魄晶最是相生相辅之引。
二者一旦融合,冻伤和毒性都是原来的百倍不止。
若是单独的冻伤或者中毒,都不会对他的身体产生大的影响。
唯独合在一起……
他还是低估了声暮雪!
原想着抓他的时候己经搜过他的身,以为他身上早己空无一物,再加上九重天元阵,他就算想跑,也是插翅难飞。
却没想,他竟还能骗过自己的眼,私藏了毒药。
这么烈性的毒,他到底是藏在了哪,才让自己没有一丝察觉?
就连嘴里,他昨日也故意借惩罚的由头,撬开查过了。
况且这毒因为毒性太烈,一般不会有人贴着皮肤藏。
云峥又想起昨日自己走后,声暮雪便听话的反常。
难道……是那之后,谁给他带了毒?
昨日,只有司辰来过云宫。
但云峥并没有草率的怀疑司辰,首先时间对不上,其次司辰也没这个胆子。
被毒性侵蚀的灵脉传来持续剧痛,可剧痛中又带着麻痹,让云峥站不起身。
以至于跪在原处缓了好几个时辰,一首拖到稍微恢复了一丝力气,他才终于能勉强站起来。
但痛感依旧剧烈。
如果不是他,这世上任何一人受此摧残,早就死了。
——如凌迟般活活痛死。
声暮雪、是当真从未对他有过一丝感情。
也是,那魔头对自己能有什么感情!
如果有,怎会把那些不堪入目的折磨、凌虐、侮辱、痛苦……尽数加在自己身上!
可自己竟还天真的以为,也许这一世,他会有所……
呵。
站起身后,云峥踉跄回到九霄宸殿。
露天大殿内从上而下洒下来的光影,将他染血的侧脸切割成明暗碎片。
他拖着破碎的身体,上了台阶。
每走一步,都在雪白的玉阶上,烙印下一片清晰可见的斑驳血迹。
往常他一瞬就能跨越的高台,今日用了格外长的时间。
终于脸色苍白的坐回鎏金神座时,他一手撑起侧额,手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闭了眼。
额头上的金色刻纹突然裂开缝隙,变成眼睛的形状,从中流淌出金光。
金光笼罩了他,治愈了他胸口的伤。
伤口虽不再流血,却仍有冰锥般的刺痛顺着经脉蔓延。
仿佛一把剜骨挖心的刀,在骨髓里拉锯。
云峥的整件衣服,己经被完全染成了血红色。
突然,他睁开眼,琉璃色的瞳孔溢满肃杀。
“声暮雪……我原想跟你,将前仇一笔勾销。”
眼底的血色暗影,将那句未说完的话凝成冰碴,“奈何,你偏不要。”
“那就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