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药房“走水”
小德子最终还是把苗峰藏了起来。
他把苗峰安置在净身房后面一间废弃的、堆满杂物的柴房里。
这里阴暗潮湿，无人问津，是养伤的绝佳地点。
接下来的几天，小德子每天都提心吊胆，悄悄地给苗峰送来伤药和一些简单的食物。
苗峰的身体底子很好，年轻而强壮。
再加上他自己懂得如何护理伤口，避免感染，恢复得比小德子想象中快得多。
但一个大活人总不能一首藏在柴房里。
为了给苗峰一个正式的身份，也为了能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管起来，小德子动用了自己入宫多年积攒下的一点人脉和银子。
七天后，苗峰的伤势初愈，能下地缓慢行走时，他得到了一份新的差事。
他被分配到了太医署下属的药房，当一名最底层的杂役。
太医署药房是整个皇宫里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这里储存着为宫里所有贵人服务的珍贵药材。
能在这里当差，即便只是个杂役，也是许多小太监梦寐以求的美事。
苗峰穿着一身崭新的、灰扑扑的太监服，走进了药房。
小德子跟在他的身后，把他交给了药房的管事——刘太监。
刘太监是个西十多岁、身材微胖的男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苗峰一番。
他收了小德子的好处，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懒洋洋地一挥手。
“既然来了，就好好干活。去，把南边库房里的那些旧药箱都清理一下。”刘太监指派了一个最苦最累的活计。
“是。”苗峰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忍耐和观察。
他拿起扫帚和抹布，走进了充满浓烈药味的库房。
这里堆满了各种木箱和药材，空气中漂浮着细密的灰尘。
然而，意外总是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就在苗峰入职的当天深夜，他刚刚把最后一个药箱擦拭干净，准备去休息时，一场灾难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药房的另一头，负责存放麻布、桐油和一些干燥草药的西库房，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碰倒了油灯。
火苗瞬间就点燃了易燃物。
借着晚风，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走水了！走水了！”凄厉的呼喊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整个药房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小太监们惊慌失措地提着水桶来回奔跑，但那点水对于熊熊燃烧的大火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木质结构的建筑在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可怕声响。
浓烈的、夹杂着草药焦糊味的黑烟滚滚而出，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喘不过气来。
苗峰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他跟着混乱的人流往外跑。
但就在他即将冲出火场的时候，他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别人都在往外跑，那个白日里还趾高气扬的刘太监，却像疯了一样，逆着人流往火场深处冲去。
“我的箱子！我的箱子！”刘太监发出了公鸭嗓子一般的尖叫。
苗峰立刻明白，那库房里一定藏着刘太监的命根子。
很可能是他多年来搜刮的财物，或是记录着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的账本。
但很快，冲进去的刘太监就发出了惊恐的惨叫。
他显然是被浓烟困住了。
黑烟是火场里最可怕的杀手。
苗峰知道，用不了几分钟，刘太监就会因为吸入过量的一氧化碳而窒息死亡。
周围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没有一个人敢冲进去救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苗峰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
他的医生本能，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跑到院子里的一个大水缸旁，抓起一块被人丢弃的抹布，浸满了水。
然后，他用湿布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都趴下！烟往上走！下面有活路！”他冲着周围那些吓傻了的太监们大吼了一声。
吼完，他便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压低身体，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头扎进了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浓烟之中。
浓烟之中，能见度极低。
热浪灼烧着他的皮肤。
苗峰凭借着白天工作时对地形的记忆，以及对刘太监呼救声的判断，在地上匍匐前进。
很快，他就在一个倒塌的药柜旁，找到了己经快要昏迷的刘太监。
刘太监的脸上满是黑灰，正徒劳地咳嗽着，眼看就要不行了。
苗峰二话不说，抓起刘太监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他往回爬。
求生的本能让刘太监也爆发出了一点力气，配合着苗峰的拖拽。
就在他们刚刚爬出库房门口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库房的房梁，在烈火的灼烧下，终于支撑不住，完全塌了下来。
如果他们再晚出来几秒钟，此刻己经被压成了肉泥。
刘太监瘫在地上，看着那片成为废墟的库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他转过头，看着旁边同样在剧烈喘息的苗峰。
这个白天里还毫不起眼的、瘦弱的新人，此刻在他眼里，却如同救苦救难的神佛。
他很清楚，是这个少年，把他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拽了回来。
大火最终被赶来的禁军扑灭了。
刘太监虽然损失惨重，但毕竟保住了一条命。
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苗峰面前，眼神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有种。咱家这条命，是你救的。”
第二天，苗峰的差事就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在库房里干粗活的杂役。
刘太监大笔一挥，将他提拔成了药房的“记事”。
这个职位，不用干任何体力活。
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干净明亮的房间里，负责登记药材的入库和出库，誊抄一些太医们开出的药方和医案。
这对于刚刚大伤初愈的苗峰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恩惠。
更重要的是，这个职位，让他能够名正言顺地接触到这个时代最核心的医疗资源——
数不清的药材，和记录着无数病例的珍贵医案。
苗峰坐在自己的新位置上，看着一排排整齐的药柜，和一卷卷散发着墨香的卷宗，心中一片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