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畸形的胎儿
天牢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是陈玄的声音。随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西皇子，被皇帝下旨，禁足于府中。他被剥夺了所有参与朝政的权力。他与李烨之间，那场围绕着皇位继承的斗争，因为这次失败的刺杀，而暂时，落下了帷幕。
李烨，没有乘胜追击。
他只是，每日，都与苗峰，待在那间位于王府地下的密室里。
苗峰，在打磨他的器械。
李烨，则在一旁，翻阅着那些从禁军大营里，调取来的边防图。
风，似乎停了。但空气里，那种暴雨将至的、沉闷的压力，却越来越重。
一场新的、更加诡异的“意外”，在后宫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生了。
景阳宫，一位姓林的嫔妃，临盆了。
她只是一个七品的“才人”，在宫里，没有什么地位。她的生产，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负责接生的，是张稳婆。她如今，是苗峰最得力的学生。她用苗峰教的、全新的接生手法，很顺利地，帮助林才人，诞下了一名男婴。
然而，当那名男婴，被清洗干净，抱出来的时候，接生房里，所有的稳婆和宫女，都发出了一声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的尖叫。
“啊——！”
那是一个，畸形的胎儿。
那个婴儿，其他的部位，都与常人无异。唯独他的嘴唇，从鼻子下面，裂开了一道狰V的、首通口腔的口子。那口子，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又像一张，怪兽的、三瓣的嘴。
“妖孽！这是个妖孽！”一个年轻的宫女，吓得瘫倒在地，指着那个婴儿，失声喊道。
恐慌，迅速蔓延。
林才人，在听闻消息后，挣扎着，想要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可当她看到孩子那张畸形的脸时，她惨叫一声，当场，就晕了过去。
这件事，立刻，就被上报到了钦天监和礼部。
半个时辰后，结论，就下来了。
钦天监的官员，和礼部的大臣，联合上奏。他们说，宫中，降下了妖孽。此乃，上天示警，国之不祥。若不立刻，将这妖孽，连同其母，一同焚之，以敬上天，恐，招致更大的灾祸。
处死。
嫔妃和她的孩子，都将要被处死。
这个冰冷的、残酷的决定，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妖孽，本就，不该存于世。
李烨，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找到了正在密室里，擦拭手术刀的苗峰。他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苗峰，听完，放下了手中的器械。
他问：“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李烨说：“在景阳宫的偏殿里。被禁军，看守着。午时三刻，就要，行刑。”
苗峰，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将他那套崭新的、闪烁着寒光的外科手术器械，一件一件地，用一块干净的、白色的丝绸，仔细地，包裹了起来。
然后，他拿着那个包裹，对李烨说：“殿下，请带我，去见陛下。”
皇帝的御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苗峰，就站在大殿的中央。
他的脚下，跪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刚刚生产完的林才人。
皇帝，坐在龙椅上。他的脸上，满是厌恶。
“苗峰，”皇帝的声音，冰冷无比，“你今日，来见朕。难道，也是要为这个妖孽，求情吗？”
苗峰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那个白色的丝绸包裹。
他从里面，取出了一把最锋利，也最薄的手术刀。
他举起那把手术刀。刀刃，在书房的光线下，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
他对皇帝说：“陛下。创造一个生命，是这世间，最复杂，也最精妙的工艺。即便是最高明的工匠，在制作一件器物时，也难免，会出现一点小小的瑕疵。”
他又说：“这个孩子，不是妖孽。他只是，一件在‘制造’过程中，出了一点点小差错的、有瑕疵的作品。他的灵魂，是完整的。他的身体，也是完整的。只是，他盛放灵魂的这个‘容器’，在嘴唇这个地方，有一道小小的、没有被工匠，焊接好的缝隙。”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科学的角度，去解释，一个被视为“天谴”的、畸形的原因。
“一条没有焊接好的缝隙？”皇帝皱起了眉头。
“是的，陛下。”苗峰回答，“而一条没有焊接好的缝隙，对于一个工匠来说，是可以被，修补的。”
他举起了手中的手术刀。
“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来当一次那个‘修补容器’的工匠。臣，有把握，将这道缝隙，重新焊接。让这个孩子，变回，一个正常的孩子。”
整个御书房，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皇帝，缓缓地，说了一个字。
“准。”
一场在整个大唐历史上，都从未有过的、针对新生儿的、精密的矫正手术，开始了。
手术的地点，就在坤宁宫的偏殿。
苗峰，第一次，将他所有的、崭新的器械，都派上了用场。
他用自己改良的“麻沸散”，让那个可怜的婴儿，陷入了沉睡。
然后，他用那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在那道狰狞的裂口边缘，切开了新的、整齐的创口。他又用那带着弯钩的、精巧的钳子，将裂开的肌肉组织，重新，对合在了一起。
最后，他用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特制的缝合针，将那道裂缝，一针一线地，完美地，缝合了起来。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最庄严的、最神圣的仪式。
手术，成功了。
几天后，当那包裹着婴儿嘴唇的、最后一层纱布，被轻轻揭开时，所有围观的、有幸见证这一幕的人，都发出了不敢相信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道原本狰狞可怖的、如同恶魔微笑般的裂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细密的、浅红色的缝合线。虽然，还有一道疤痕。但，那个孩子的嘴唇，是完整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的、可爱的婴儿。
“妖孽”，被一个凡人，用一把刀，给“治”好了。
神鬼之说，在这一刻，被苗峰，用无可辩驳的、来自科学的、人道主义的光辉，击得粉碎。
他，以一己之力，对抗了，这个时代，长达千年的愚昧。
林才人，被赦免了死罪。
她抱着那个被“修补”好的、自己的孩子，走到了苗峰的面前。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抱着孩子，对着苗峰，重重地，深深地，磕了下去。一个头，又一个头。
眼泪，从她的眼中，不断地，涌出。那，是劫后余生的、感激的泪水。
苗峰，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
他看着那个正在熟睡的、被他亲手“修复”了的婴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