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不可思议地指指王夫人,又首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瞧瞧,仔细瞧瞧你老母亲的这张脸。”
“瞧什么?”贾政大惑。
“瞧瞧我脸上有没有写着‘冤大头’、‘愚笨不堪’这几个字!”
贾母顿时冷下脸,毫不客气地叱骂了:
“我是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样的蠢物,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女人牵着脖子走?要是早知道你蠢笨成如今这副模样,我当初就该一把将你沉到恭桶里去,说不定还不会蠢成这样还不自知!”
贾政活了近乎五十年,还没有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骂成这样。
还是被亲生母亲骂得这样一无是处。
“母...母亲,您至于这样?”
“至于,很至于!我看,也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会到如今也还没回过神来,至今都被你娶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贾母冷笑:
“也不知道我贾史氏是哪路的神仙没拜好,才会生了个你这样的儿子!”
一旁的王夫人己经按捺不住了:
“老太太,我们老爷到底是您亲生的儿子,这些年对您也孝顺有加。你怎么......”
贾母毫不客气地立即打断她: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插嘴说这样的话?!说起来,要不是你这个搅家精,我贾家至于这样毫无出息的子孙?你以为我不知道,以前张氏和她的长子,是怎么没了的?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你在琏儿身上做的鬼,我会不知道?!”
王夫人早己吓得不禁往后连退几步:
“老...老夫人,您...您莫要信口开河。”
贾母连“呵呵”了几句,好整以暇地问道:
“你确定想要看证据?”
王夫人早己不敢去看丈夫的脸色了:
“不...不!老祖宗既然不愿意带儿媳进宫,那就算了。儿媳...儿媳在小佛堂多烧几炷香,愿老祖宗身体康泰,得太后青睐。”
现在的她,早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奢望跟着贾母进宫找机会去看女儿?
更不敢提起让贾母在太后、皇后面前美言元春几句之类的话了。
王夫人自是屁滚尿流地滚了。
贾母睨了一眼那个呆若木鸡的二儿子:
“你还呆在这干什么?是想讨打?还不快滚!”
要不是传旨的太监就在门口等着,她这次还真想把这个便宜儿子的脑壳敲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水,还是尿!
贾政神思不属,连告退的话也忘了说,自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贾母漫不经心地整了整外衣上几不可见的褶皱:
“这下苍蝇总算是飞走了。鸳鸯,走吧!”
贾母跟传旨太监紧张但又不紧迫地进了宫。
她看着那一堵堵高大又结实的红墙琉璃瓦,嗯,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传旨太监看她抬头打量宫墙的模样,以为她甚少这样被传召,导致如此稀奇。
看在贾母出手大方的份上,他也愿意提醒一二:
“老夫人,虽说宫中规矩森严,但圣上最为孝顺太后娘娘。只要你投了太后娘娘的心,那圣上、皇后娘娘,自然只有欢悦不尽的。”
贾母自然领情,也乐意结交这个善缘。
她不着痕迹地从袖中又掏出一个红封塞过去,笑眯眯道:
“谢过公公的提点。敢问公公,您尊姓大名?”
传旨太监捏了捏袖中薄薄的那一封,笑得像弥勒佛一样了:
“老太太客气了,咱家免贵姓李,李德兴。”
“原来是李公公。若是李公公不嫌弃,以后可常来荣国府闲坐。”
李公公自是但笑不语。
贾母心下明白:
这些太监们均是无根之人,注定没有后代的他们严重缺乏安全感,眼里心中自然只有银钱了。
若是他们贾府这次进宫能得到皇家的几分垂青还好;若是不能,那这李公公自然也就不会再把荣国府看在眼里。
像今日这般的笑脸相待,就不会再有。更不会把她这个日落西山的老太太,放在心上了。
贾母跟着李公公进得宫门,最先要拜见的,自然是当今皇帝的生母——郭太后了。
只见郭太后保养良好,大约六十来许的模样。
她端坐在凤椅之上,一身深沉而庄重的宫装上绣满了精美的金线佛文,仿佛在彰显着主人对佛家的虔诚。
她的面容带着一种历经岁月后的平和与宁静,皮肤虽然己经略显松弛,却透露着一股养尊处优的感觉。
见李公公带着贾母进来了,她原本低垂下来的眼皮抬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加快了拨动佛珠的速度。
“荣国公夫人,贾史氏?”
待贾母向她行过大礼,拜见过后,她似乎回想起以前见过贾母的那些场景,不透丝毫喜怒地说道:
“你倒是个内秀的。以往似乎只听过你女儿的名声,倒不知道你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贾母自是明白,她提起的正是黛玉的母亲——贾敏了。
在印象中,她那个女儿在未出嫁之前,确实是名满京都、才貌双全的闺秀,引得不少勋贵公子哥们钦慕不己,纷纷求娶。
跟她那两个哥哥完全不一样。
郭太后听人讲过她的名声,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太后娘娘赞誉了。眼下我那女儿己经不幸离我先去,我也只有在家养孙自乐、静养天年的心了。”
太后娘娘似乎出了神,怔怔道:
“是了。听说你那女儿也走了,只给你留下一个外孙女?”
贾母毫不意外皇家会对他们这些臣子的家事了如指掌,只是收敛心神,恭谨回道:
“是的,太后娘娘明察秋毫。”
郭太后未置可否地一笑:
“既然你将你那外孙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不如,就将她送进宫里,陪我那些孙女儿一起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