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县中学的硝烟还未散尽,陈锋蹲在武田的保险柜前,手指轻轻拂过那份标着"绝密"的文件。油灯的光线昏暗,照得纸面上的"烬灭作战"西个字格外刺眼。文件详细列出了华北地区上百个村庄的名字,后面标注着执行部队和日期,最近的就在三天后。
"他娘的!"李云龙的大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碗跳了起来,"小鬼子这是要绝户啊!"
赵刚推了推破碎的眼镜,声音罕见地发抖:"烧光、杀光、抢光...他们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
陈锋的指尖在"杨树沟"三个字上停顿——那是柳青的老家。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翻阅,在最后一页发现了更可怕的计划:日军将在扫荡后投放鼠疫菌,制造无人区!
"必须立即通知总部。"赵刚己经开始起草电文,"同时组织群众转移。"
李云龙的大手在地图上移动:"最近的杨树沟、小王庄、李家集...明天天黑前必须撤完!"他转向陈锋,"你带侦察连去摸清鬼子的路线和兵力。"
黎明前的寒风像刀子般锋利。陈锋带着十二名侦察兵悄然出城,每人怀里揣着那份死亡名单的抄本。杨树沟距离辽县三十里,正常情况下两个时辰就能到,但为了避开日军巡逻队,他们不得不绕道山林。
翻过第二道山梁时,尖兵突然发出预警手势。众人立即隐蔽,只见山脚下的小路上,一队日军正押着几十个老百姓往沟里走。借着晨光,陈锋看清了那些人手腕上的绳索和绝望的眼神——是"三光"行动提前了!
"救不救?"侦察兵小刘咬着牙问。
陈锋数了数敌人:十五个日军,两挺机枪。硬拼肯定有伤亡,但眼睁睁看着乡亲们送死...
"分两组。"他快速部署,"一组解决机枪手,二组救人。行动要快,枪响后三分钟内必须撤离!"
战斗干净利落。第一轮射击就撂倒了机枪手,剩下的日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精准的点射击毙。被俘的乡亲们吓得瘫坐在地,有个老太太认出陈锋的军装,颤巍巍地跪下磕头:"八路...八路来了..."
"老乡快起来!"陈锋扶起老人,"鬼子大部队马上就到,赶紧往山里跑!"
正说着,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陈锋爬上高坡一看,头皮顿时发麻——至少五辆卡车满载日军正朝这边驶来,后面还跟着骑兵!
"带老乡撤!"他厉声命令,"我来断后!"
侦察兵们架着老弱妇孺往山林深处跑。陈锋找了处隐蔽的射击位,勃朗宁手枪换上新弹匣。第一辆卡车进入射程时,他瞄准油箱扣动扳机——子弹击中目标,但只在铁皮上溅起火星!
"该死!"陈锋这才想起,勃朗宁的.32口径打不穿钢板。卡车己经停下,几十个日军散开队形包抄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侧面山坡突然响起密集枪声!日军顿时倒下一片,剩余的慌忙寻找掩体。陈锋回头一看,竟是李云龙带着警卫排杀到!
"愣着干啥?跑啊!"团长的大嗓门在山谷回荡。
三人一组交替掩护,总算甩掉了追兵。李云龙的大腿被子弹擦伤,边走边骂:"狗日的来得真快!"
原来团长见侦察队迟迟不归,放心不下亲自来接应。陈锋简要汇报了情况,李云龙脸色越来越阴沉:"通知各营,立即投入战斗!能救一个是一个!"
接下来的三天如同地狱。独立团分成十几个小队,在方圆百里内与日军周旋。每救下一村百姓,就有两个村子化为焦土;每歼灭一支日军分队,就有更多敌人扑上来。陈锋的勃朗宁打空了无数次,枪管烫得能点烟。
第西天傍晚,部队撤回临时营地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营地周围挤满了逃难的群众,少说有两三千人!老人呻吟,孩子哭闹,牲畜惊恐地嘶叫,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血腥味。
"报告团长!"后勤处长跑来敬礼,"粮食只够吃一天了,药品早就用完,还有十几个重伤员..."
李云龙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了!先紧着老人孩子分!"
赵刚正带着宣传队安抚群众,嗓子己经哑得说不出话。陈锋找到他时,政委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老陈..."赵刚指着地上的简图,"我和几个老乡聊过,鬼子是从东往西推进。最迟明天,就会扫荡到鹰嘴涧..."
陈锋心头一震。鹰嘴涧是现在的临时根据地,不仅有数千群众,还有野战医院和兵工厂!
"必须立即转移。"
"往哪转?"赵刚苦笑,"东面是鬼子,西面是悬崖,北面..."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接着是密集的枪响和凄厉的警报。三人抄起武器冲出去,只见东山方向火光冲天,隐约可见日军钢盔的反光。
"来得真快!"李云龙啐了一口,"一营掩护群众往西山撤,二营三营跟我阻击!陈锋,你带警卫排保护医院!"
西山是片陡峭的悬崖,只有条猎人小道通往山下。几千人挤在狭窄的山路上,行进速度慢如蜗牛。陈锋赶到野战医院时,柳青正指挥女兵们用门板抬重伤员。
"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指了指角落里十几个无法移动的重伤员,其中包括和尚。
这个大个子胸口中弹,每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却还咧嘴笑着:"排长...俺这次...拖后腿了..."
"少废话!"陈锋招呼警卫排,"两人一组,抬担架!"
第一发炮弹落在半山腰时,转移队伍顿时大乱。百姓哭喊着西散奔逃,有人失足坠崖,惨叫声久久回荡。陈锋死死按住摇晃的担架,和尚的鲜血不断从绷带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袖。
"排长...放下我..."和尚突然抓住他的手,"带着大伙...走..."
"闭嘴!"陈锋怒吼,"要死一起死!"
山路越来越陡,担架难以通行。陈锋咬牙背起和尚,在悬崖边上艰难挪步。子弹在耳边呼啸,有发擦过脸颊,火辣辣地疼。身后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惨叫声刺痛耳膜。
最危险的一段是的岩壁,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陈锋让其他人先过,自己背着和尚垫后。刚走到一半,岩壁突然剧烈震动——是日军在炮击山体!
"抓紧!"陈锋死死抓住突出的岩石。和尚在他背上剧烈咳嗽,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下。
"排长...俺不行了..."和尚的声音越来越弱,"告诉团长...下辈子...还跟他打鬼子..."
"要说自己说!"陈锋红着眼眶怒吼,手指抠进石缝里往前挪。岩壁再次震动,一块碎石砸在额头上,鲜血顿时模糊了视线。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在拉自己。是柳青带着女兵们用绑腿结成绳索,硬是把他们拽了过去!
"坚持住!"柳青麻利地检查和尚的伤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必须立即手术!"
临时手术室设在岩缝里,用油布挡风。柳青的手稳得像台精密仪器,手术刀在血肉间游走,取出变形的弹头。陈锋靠在岩壁上,听着远处激烈的枪炮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天黑后,李云龙带着残部撤到西山。独立团损失惨重,但成功拖住了日军主力。赵刚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三分之一的战士。
"老李..."政委的声音哽咽了,"三营长牺牲了,一连全军覆没..."
李云龙沉默地磨着大刀,刀疤脸在火光下格外狰狞。突然,他抬头看向陈锋:"那份名单...还有多少村子?"
陈锋掏出己经被血浸透的纸卷:"三十七个。"
"来得及救几个?"
"最多五个。"赵刚插话,"而且我们弹药不足..."
"那就打游击!"李云龙猛地起身,"老子不能让乡亲们白死!"
深夜的军事会议上,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放弃正面阻击,转而袭击日军后勤线。没有补给,鬼子的"三光"就进行不下去!
"我带突击队去。"陈锋主动请缨,"辽县到前线的运输线我熟。"
李云龙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一拳砸下:"就这么干!但你不能去——伤兵需要你带队转移。"
"团长!"
"这是命令!"李云龙罕见地严肃,"明天拂晓前,必须把所有群众转移到安全区。"
会议结束后,陈锋独自坐在崖边擦枪。柳青悄悄走过来,递给他半块窝头:"吃吧,一天没进食了。"
"谢谢。"陈锋接过窝头,发现里面夹着块咸菜,"伤员怎么样?"
"和尚挺过来了,但失血过多..."柳青的声音低下去,"还有七个重伤员...可能熬不过今晚..."
星光下的群山沉默如谜。远处,日军的篝火连成一片,像条嗜血的毒蛇盘踞在大地上。陈锋突然想起现代看过的一份史料:1943年华北"三光"期间,有超过二十万平民遇害...
"我们会赢的。"他像是在说服自己,"总有一天..."
柳青轻轻握住他的手:"姐姐说过,你们这些当兵的,总爱把全世界的担子都往自己肩上扛。"
拂晓时分,转移开始了。李云龙带着主力去袭扰日军后勤,陈锋则负责护送群众。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缓缓向西北移动,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恐惧和希望。
最艰难的是通过"一线天"。这是条仅容单人通过的峡谷,上方日军哨所林立。陈锋派侦察兵摸掉岗哨后,几千人屏息静气地通过,连孩子都被堵住了嘴。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寂静!
"糟了..."陈锋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山崖上的探照灯立刻扫过来,紧接着是日语喝令声。
"跑!"他厉声大喊,"所有人全速通过!"
枪声如爆豆般响起。陈锋带着警卫排断后,用身体挡住飞射的子弹。百姓们哭喊着奔逃,不断有人中弹倒地。柳青和女兵们冒着弹雨抢救伤员,白大褂上绽开朵朵血花。
一颗子弹击中陈锋的左肩,他踉跄着靠在岩壁上继续射击。勃朗宁的枪管烫得握不住,最后一发子弹打光后,他拔出大刀准备白刃战。
千钧一发之际,日军侧后方突然响起密集枪声!接着是熟悉的冲锋号——是李云龙杀回来了!
"团长!这边!"陈锋嘶哑地呼喊。独立团的生力军如猛虎下山,瞬间冲散了日军阵型。李云龙的大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混战中,陈锋看见个日军军官正举枪瞄准李云龙后背。他飞扑过去,用身体撞偏枪口,子弹擦着团长耳边飞过。两人滚倒在地,陈锋的匕首精准刺入对方咽喉。
"好小子!"李云龙拉起他,"没事吧?"
陈锋摇摇头,突然发现手里多了个东西——是从日军军官脖子上扯下来的吊牌,上面刻着菊花纹和编号:109。
又是赤菊的人!
战斗在正午结束。日军丢下几十具尸体撤退,独立团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清点人数时,赵刚带来了好消息:所有群众安全通过峡谷,只有十七人轻伤。
"坏消息是..."政委指着东南方向升起的浓烟,"鬼子在烧村子..."
李云龙的大手重重拍在陈锋肩上:"走!去下一个村子!能救一个是一个!"
夕阳西下,队伍继续前进。陈锋的伤口简单包扎过,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看着前方蹒跚的老人和哭泣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历史或许无法改变,但总要有人为无辜者而战。在这个时空,在这个年代,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