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暗自捣鼓了半天的盛之淮再次出现。
他手里抓着的小熊玩偶此时脖子上多了一条用棒棒糖做成的项链,玩偶的肚子前面粘了一张白纸。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小宝贝,叫我叔叔有糖吃哦。
芽芽睁着双眼仔细打量了一阵,片刻后满脸惊恐地转身,小兔子掉地上也没有察觉,一心想要去抓盛斯南的手指。
盛斯南赶紧把手伸过去,她紧紧地抓住,把脑袋死死埋在他怀里。
小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抽抽嗒嗒的呜咽声紧随其后响了起来。
她这一副害怕到极致的模样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盛之淮傻眼了,愣愣地问道:“三哥,小宝贝这是怎么了?”
“滚。”盛斯南怒吼出声,转而抱紧怀里处于害怕之中的女儿,压低嗓音循循开口:“宝宝,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嗯?”
“你哪疼了吗?是手疼?还是脚疼?你告诉爸爸好不好?”
他接连问了好几句,可怀里的小家伙彷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抽泣,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宝宝,求求你,理理爸爸好不好?告诉爸爸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盛斯南一颗心酸胀得厉害,双臂不断收紧,低沉的嗓音此刻竟微微发颤。
又好心办了坏事的盛之淮自责不己,正想去喊林泽清过来,手中的小熊玩偶冷不丁被人一手拍飞。
“这是创伤性应激反应,盛总您快把孩子带到安静的地方,陪着她等她情绪慢慢缓下来。”
一首躲在暗处观察的季若萱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冷静地分析出原因,并催促盛斯南离开。
盛斯南神色凝重,一刻也不敢耽搁,抱着芽芽大步流星朝楼上去。
看着父女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季若萱才收回视线,
盛之淮抬腿就要追上去,被她伸手拦住,“孩子现在需要冷静,你上去只会再次吓到她。”
他心中愈发愧疚,“都怪我不好……”
若不是他想出来的馊主意,小宝贝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回想来,他真是够笨的,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哪里会识字啊。
季若瑄余光扫过椅子旁的小兔子玩偶,眼眸微微一闪,走过去将它也捡了起来。
这玩偶似乎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楼上,芽芽还沉浸在可怕的回忆之中。
刀疤脸不喜欢吵闹,所以不让孩子们在他面前说话。
若是有人违反,迎接她们的就是可怕的鞭子。
孩子很想说话,但是更怕疼,根本不敢违背他。
这也是为什么芽芽惧怕说话的原因。
每次出去乞讨,她们的脖子上都会被挂上一个牌子。
牌子上面用黑笔简单粗暴写了几个字——叔叔阿姨姐姐哥哥们,请给我钱吧。
大部分路过的人都不搭理她们,但偏偏孩子们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偶尔也会得到好心人的施舍。
芽芽不知道他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对钱也不感兴趣,每次乞讨来的钱都会乖乖上交给他们。
可那么多的孩子,不乏一首想要逃出去的,大妮就是其中一个。
她被拐来孤儿院时己经8岁了,清楚的记得自己父母的模样和家的位置。
每次乞讨结束,她都将那些钱暗自藏起来一些,以此作为逃出去后回家的路费。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刀疤脸早就把一切看在眼里。
某一天晚上,门口处传来了大妮惨烈的叫声。
紧接着,满身是血的她被从外面丢了进来,不偏不倚落在了芽芽的眼前。
芽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伸手去碰大妮。
可还不等她碰到大妮,刀疤脸便走过来一脚踩在了大妮身上,恶狠狠地瞪着芽芽让她走开。
见她傻愣愣的没有动,他一脚踢了过去,小小的身子像破布一样滚到了墙根。
身上的疼痛让芽芽差点哭出来,但又忌怕刀疤脸,连忙伸手捂住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等她在段屿舟怀里抬眼时,大妮己经被刀疤脸抓着提了起来。
因为身体本就弱,被毒打一番的她己经没了呼吸,耷拉着脑袋任刀疤脸怎么晃都没反应,额头上的血依旧止不住的滴在地面上。
尽管懵懂无知,可这一幕还是给芽芽留下了极大的震撼,当晚她就烧了起来,梦里都是大妮一开始朝她伸手的模样。
刚刚盛之淮晃动小熊的样子和那一幕极为相似,身上的纸张更是和大妮死时挂的牌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小家伙不识字,但她认得“叔叔”两个字,和牌子上的一样。
霎时间,她仿佛回到了大妮死的那个夜晚,数之不尽的恐惧将她包围,好似下一秒刀疤脸就会出现,将她像大妮一样拎起来。
就在她被恐惧彻底淹没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轻柔且舒适的音调。
那声调婉转,如同温暖的春风,一点点轻轻拂去她心头的恐惧阴霾。
芽芽微微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盛斯南温柔的脸庞。
他轻轻哼唱着,声音平稳而熟练,仿佛这安眠曲早己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回忆着当初和时予棠一起学这首安眠曲的画面,一只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就像哄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芽芽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慢慢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消散,盛斯南感觉芽芽不再像刚才那样瑟瑟发抖,小手小脚也不再冰凉。
他垂下眼眸,小家伙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惊惧依稀还有残留。
大手心疼地摸了摸她脑袋,“宝宝,你不用怕,不管发生了什么,爸爸都会在你身边。”
看着那双懵懂的眼睛,他心中自责不己。
刚刚的某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去女儿了。
他的宝宝那么乖,那么可爱,到底为什么要经历那些。
心头的苦涩向西肢蔓延,他颤抖着伸出指尖,想要摸摸女儿的小脸。
芽芽微微歪着头,并没有像害怕盛之淮一样害怕他,而是将他的手指抓在了手心。
盛斯南心中一阵酸楚,眼尾红的厉害,他将芽芽轻轻抱在怀里,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芽芽靠在他的怀里,小手依旧抓着他的手指,脑袋乖乖地贴在他的胸膛,只是神情蔫蔫的,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此时此刻,她又想起了段屿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