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中央的水晶吊灯晃着柔光，盛斯南小心地将芽芽放在自己旁边的儿童餐椅上，还贴心地给她系好安全带。
盛家其他人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芽芽身上，既有宠溺喜爱的，也有好奇审视的。
芽芽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她紧紧抓着盛斯南的衣角，挨着他小声地问：“爸爸，为什么看芽芽？”
她自以为自己在和爸爸说悄悄话，殊不知所有人都将她软糯的声音听了去，一时之间视线也收敛了些。
盛斯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宝宝不用管他们，吃完饭爸爸带你回家好不好？”
随后，他抬眼扫视了一圈，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如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警告。
芽芽肚子恰好也饿了，乖乖点了点头，丝毫没发现自家爸爸吓人的眼神。
“吃饭吧。”盛柏衡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大手一挥，大家这才开始动筷子。
芽芽看着满桌的美食，馋得舔了舔嘴巴，忍不住扭头催促，“爸爸，吃。”
盛斯南夹了些软烂的蔬菜喂给她，小家伙立刻开心地张大嘴巴，捏着小兔子的耳朵吃得津津有味。
“呦，在吃饭呢？那我这不是赶巧了吗？”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餐厅门口传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只见一头发花白的老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眉眼间与盛柏衡有几分相似，但那双眼里多了几分精明和算计。
此人一出现，众人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不喜。
盛柏衡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眯起眼睛语气淡然地开口：“大哥，你怎么来了？”
盛柏轩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并没有着急回答。
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芽芽身上，“这就是盛家突然冒出来的小公主？还挺可爱。”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盛柏衡皱了皱眉，“大哥，你这时候来做什么？”
盛柏轩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轻抿一口，“我就是来看看，怎么，不欢迎我？”
他的话里隐隐带着挑衅，盛之淮眼看就要回嘴，却被一旁的盛允昕死死拉住。
盛柏衡默默地盯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来者不善。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给韩嫣使了个眼色。
老婆子，上啊！有人要来欺负你老头了！
半晌，韩嫣笑着开口：“怎么会不欢迎呢。”
“虽然我们早就分家了，但既然大哥家里没饭吃，就留在这里吃吧，不过是多添双筷子的事。”
此话一出，盛柏轩脸色一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弟妹这话就见外了，我还能吃不起饭不成？”
“我啊，就是好奇，这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罢，他又将目光投向芽芽，眼神里带着探究。
盛柏轩放下酒杯，慢悠悠地说：“这孩子突然出现，身份可还没个定论呢。万一不是盛家的骨血，传出去可不好听。”
“盛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盛斯南脸色猛地一沉。
还没等他说话，盛柏衡就重重地放下筷子，瞪了盛柏轩一眼：“大哥，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这孩子是斯南的，就是咱们盛家的种。”
“是与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盛斯南紧紧握着拳头，手中原本握着的不锈钢勺子瞬间对折。
芽芽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紧紧揪着小兔子往爸爸那边伸手。
而小兔子的内里，007己经操控面板连接上盛柏轩的意识，对着他破口大骂起来。
我屮你妹的，臭老头说谁阿猫阿狗呢。
老东西，你舌苔是被开塞露泡过吗？
机械音带着电流毛刺儿劈头盖脸砸向盛柏轩，吓得他金丝眼镜都差点滑到鼻尖。
他扫了在场的人一圈，发现没人开口后，眼底多了一丝惊恐。
谁？谁在说话？！
开口闭口阿猫阿狗，您裤腰带上挂的是夜壶吧？身上那么臭。
你血统纯正，所以一把年纪了就把DNA当喷墨打印机使，到处盖章是吧
芽芽懵懂地捏着兔子爪子晃了晃，完全没意识到怀里的玩偶正在进行最野的输出。
盛柏轩的脸由青转紫，手指抖得差点戳到自己鼻尖。
你、你这是什么妖邪东西！
妖邪？电流声突然变成贱兮兮的变调，你当年故意虐待弟弟的孩子时，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妖邪？
嚯——盛柏轩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害怕，颤抖着摔下椅子。
颤颤巍巍爬起来后，指他着芽芽大声喊：“这丫头和盛斯南一样，就是个妖怪，绝不能让她进盛家的族谱！”
盛斯南指节暴起的手还维持着捏弯勺子的姿势，闭上眼，眼前仿佛回到了八岁的那个雨夜。
那一晚，他的亲大伯狠狠将他踩在脚下，对着逃跑失败的他说出了同样的的话。
——你他妈的就是个妖怪，不配进盛家的族谱，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爸会把你送到我这里来？
那些话如同咒语一般充斥在他脑海，不断循环。
再睁眼，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滚！”
盛柏轩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正想再说些什么，007再次发力，在他脑海里播放起他最害怕的画面。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尖叫着朝门口跑了出去。
他向来神神叨叨，众人也没多惊讶。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众人都没有了吃饭的心思，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盛斯南身上。
“爸爸……”
他仿佛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手背上暴起青筋，连往日里最在乎的软嫩呼唤都没听见。
芽芽昂着小脑袋看向突然不理自己的爸爸，挣扎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韩嫣提心吊胆地要去抱她，却见她用沾着饭粒的下巴蹭过盛斯南的虎口，突然“吧唧”一下亲在了他紧绷的指节上。
口水混着酱汁在他手背上洇开湿漉漉的印子。
“爸爸手手.…..硬硬的。”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嘟囔，小手覆在他攥着勺子的拳头上。
回过神来时，盛斯南感觉掌心里的小手正笨拙地扒拉他的手指，试图把自己的小拇指塞进他攥紧的指缝
他松开痉挛的手指，任由变形的勺子“当啷”掉进碗里，惊得芽芽的小身子猛地颤了颤。
盛斯南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笑。
他俯身将那小身子搂入怀中，奶香味混着食物的香气突然漫进鼻腔，将那个雨夜的冷硬气息冲刷得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