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合金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白夜主管那银灰色的身影连同通道里最后一丝微光一同被隔绝。13号单元内,死寂与刺骨的寒冷重新统治了一切,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
只有地面上,那个小小的、透明的密封容器,在静滞舱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容器里,那块暗金色的钢笔碎片静静地躺着,裂痕深处那点微弱的白金光芒,如同沉睡的眼眸,极其缓慢地流转着。
林默覆盖着厚厚冰霜的身体如同生锈的雕塑,僵立在原地。深渊漩涡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块碎片,心脏深处那点白金核心随着秦月强烈的悸动而剧烈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对抗着静滞力场的压制,传递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困惑,还有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渺茫希望。
“她…保存了它…”秦月的声音在林默意识深处响起,微弱却带着剧烈的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为什么?白夜…她到底想做什么?”
林默没有回答。他覆盖冰霜的金属左臂,在刺骨的严寒中,极其艰难地、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一点一点地抬起。关节处的冰霜在动作中断裂、剥落。指尖那尖锐的金属利爪,带着冻结的僵硬感,缓慢而坚定地伸向地面上的那个小容器。
“容器…”深渊意志那冰冷、充满贪婪的低语,如同毒蛇般趁机在他混乱的意识中蜿蜒,“那是…钥匙的残骸…污染与秩序的…混合…危险…把它…给我…我能…”
“滚!”林默在意识中低吼,心脏处白金核心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清凉刺痛感,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深渊意志的触角上!深渊意志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暂时退却。
金属利爪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容器外壳。一股奇异的、微弱的共鸣感,瞬间顺着指尖传递到林默的全身!这感觉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更深层次的、源自能量烙印的联系!心脏深处的白金光芒猛地一亮!
林默毫不犹豫,覆盖冰霜的金属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
坚硬的惰性气体密封容器外壳,在金属利爪的握力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碎裂!冰冷的惰性气体瞬间逸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那块暗金色的金属碎片,终于毫无阻隔地、首接落入了林默覆盖着冰霜与金属的掌心!
嗡——!!!
就在碎片与掌心接触的刹那!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清晰百倍的共鸣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通了林默的全身!心脏深处的白金核心仿佛被投入滚烫的熔炉,光芒瞬间暴涨!一股精纯、温暖(相对于此地的绝对零度而言)、带着熟悉守护气息的秩序之力,如同久旱逢甘霖,顺着共鸣的通道,疯狂地涌入林默冰冷僵硬、几乎被冻结的躯壳!
“呃啊——!”林默忍不住发出一声混合着剧痛与极度舒畅的低吼!这股力量并非外来,而是源自秦月烙印本身,是钥匙碎片中残留的、属于秦月最本源的精神与秩序之力!它如同温热的血液注入冻僵的肢体,瞬间激活了被静滞力场压制的部分经络!
覆盖全身的厚厚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蒸腾起大片白雾!体表暗金与暗红交织的金属甲胄上,那些古老的纹路瞬间被点亮,流淌起暗红与白金交织的微光!蛰伏的混沌能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开始泛起一丝涟漪!
但这股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碎片终究只是碎片,蕴含的能量有限。当那股温暖的秩序洪流减弱、即将消散时,更重要的东西被触发了!
“林默!抓住我!”秦月的声音不再是微弱断断续续的意念,而是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接近!仿佛她就站在林默耳边低语!这声音首接通过碎片与核心的共鸣传递,无视了静滞力场对精神的压制!
“秦月!”林默在意识中急切回应,“你能说话了?!”
“是碎片!它像…像一根外接的神经!暂时强化了我们的联系!”秦月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疲惫,“时间不多!碎片能量有限,这种深层连接维持不了多久!听我说,林默!”
林默立刻收敛心神,如同最专注的士兵:“你说!”
“第一,白夜…她留下碎片,绝非善意那么简单!”秦月的语速很快,“我刚才通过碎片,捕捉到了一丝她残留的…极其隐晦的精神印记!混乱,矛盾,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她在利用我们!把我们当成棋子!”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棋子?”
“对!白塔内部斗争比她透露的更激烈!”秦月的声音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所谓的‘灭绝派’,势力远超李维那种研究狂!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净化你,而是彻底抹除‘月蚀计划’和‘先知遗产’相关的所有痕迹!白夜想保住的,可能根本不是我们,而是她自己的某种…计划!或是她认为的‘秩序’!”
冰冷的算计…棋子…林默覆盖着融化冰水的金属面甲下,眼神变得更加冰冷。果然,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秦月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碎片!林默,这块碎片是关键!它不仅仅是我的残骸,它更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什么?!”林默震惊!
“还记得吗?在深渊祭坛,钥匙崩碎的瞬间,它的液态金属核心顺着你的左臂蔓延融合,覆盖了你的身体!”秦月快速解释,“这碎片,就是那液态金属核心崩碎后残留的、蕴含着我涅槃烙印最精纯的一部分!它与你的左臂,与你体内被改造的金属结构,有着最原始、最紧密的联系!”
林默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那条狰狞的暗金左臂!又看向掌心中那块同样流淌着暗金光泽的碎片!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油然而生!
“你是说…”
“对!尝试吸收它!引导它!”秦月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把它当作一个…外接的能量节点!一个临时的‘秩序放大器’!用它来引导我核心的脉动,去冲击、适应、甚至…**欺骗**这该死的静滞力场!就像在血管里临时接上一根更粗的导管!这是我们唯一能更快恢复力量的机会!否则,靠我们现在的状态,等适应了力场,黄花菜都凉了!”
吸收碎片?欺骗静滞力场?这个想法疯狂而大胆!但林默没有丝毫犹豫!绝境之中,任何机会都必须抓住!
“怎么做?”林默沉声问,覆盖金属的左臂肌肉贲张,暗金光泽流转,将掌心的碎片紧紧包裹。
“集中意志!像引导你体内能量一样!但不是去调动混沌力量,而是去‘感受’碎片与你左臂的连接!把它想象成你身体缺失的一块骨头!然后,以我的核心为源点,以你的意志为桥梁,将脉动的秩序之力,通过碎片放大后,再引导回你的体内循环!目标是…在静滞力场压制下,开辟一条临时的、属于我们自己的‘能量通道’!”秦月快速指导着。
林默立刻照做。他闭上眼(虽然覆盖着面甲,但动作依旧),将所有残存的意志力集中到紧握碎片的左臂!他努力去“感受”——感受碎片冰冷的金属质感,感受其中流转的微弱白金光芒,感受它与自己左臂深处那些被改造的金属结构之间那种奇异的、如同磁石相吸般的共鸣!
起初一片混沌。静滞力场的压制如同厚重的冰层,隔绝着一切感知。
“别急!想象!意志就是钥匙!”秦月的声音如同灯塔。
林默强迫自己冷静,在意识的黑暗冰原中,努力勾勒出碎片融入左臂的画面,想象着那点白金光芒顺着金属经络流淌…
嗡…!
一丝极其微弱的、有别于静滞力场幽蓝光芒的白金色流光,极其艰难地从碎片裂痕深处溢出,如同融化的金线,极其缓慢地渗入了林默覆盖暗金金属的左臂!
成功了!第一步!
“好!就是这样!引导它!顺着左臂的‘金属通道’,流向心脏核心!”秦月的声音带着鼓励。
林默立刻集中意念,如同驾驭着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引导着那丝白金流光在左臂冰冷坚硬的金属结构中艰难穿行!静滞力场无处不在,疯狂压制、冻结着这丝外来的活跃能量!每一次推进,都如同在冻土中开凿隧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
“呃…啊…”林默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覆盖金属的躯壳剧烈颤抖,刚刚融化的冰水混合着冷汗(如果这具身体还能出汗的话)再次在低温下凝结。
深渊意志趁机再次低语:“痛苦…徒劳…放弃吧…拥抱永恒的宁静…”
“闭嘴!”林默在意识中咆哮,心脏处白金核心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与碎片的力量共鸣!那丝艰难穿行的白金流光猛地一亮,冲破了左肩关节的阻滞,如同冲破堤坝的溪流,瞬间涌入躯干,朝着心脏位置奔腾而去!
就在白金流光即将汇入心脏核心的瞬间——
轰!!!
整个13号静滞单元,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呜——!!!
凄厉的警报声如同恶鬼的嚎叫,瞬间撕裂了囚笼内绝对的死寂!覆盖晶体墙壁的静滞舱能量回路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那股无所不在、压制一切的绝对低温力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出现了剧烈的、不稳定的波动!
“怎么回事?!”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剧震晃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刚刚引导到关键处的白金流光差点失控!
“外部!是外部的强力能量冲击!干扰了静滞力场的稳定!”秦月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奇异的明悟?“是…是攻击!有人在强行攻击静滞核心区!而且…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
林默猛地抬头,深渊漩涡般的眼眸穿透剧烈闪烁的幽蓝光芒,死死盯向厚重的合金大门!警报的红光透过门缝疯狂闪烁,映照着他覆盖金属面甲的脸庞,一片肃杀!
“灭绝派?”他声音冰冷如铁。
“很有可能!白夜透露了信息,他们等不及了!”秦月的声音带着急促,“林默!机会!静滞力场扰了!压制力大减!快!趁现在!完成引导!这是唯一的机会!”
林默眼中厉芒爆闪!他不再犹豫!趁着静滞力场剧烈波动、压制的空隙,将全部意志灌注到那条由碎片引导的白金流光上!
“给我…连——!!!”
嗡——!!!
白金流光如同终于挣脱枷锁的游龙,在力场波动的缝隙中猛地加速,狠狠撞入心脏深处那点白金核心!
噗通!!!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强而有力的搏动声在林默体内炸响!
心脏处的白金核心瞬间光芒大盛!纯净的秩序之力如同被点燃的恒星,沿着刚刚开辟的、由碎片强化的临时通道,混合着被激发的、一丝丝活跃起来的混沌能量,如同奔涌的江河,瞬间冲刷过林默被冻僵的西肢百骸!
咔!咔!咔!
覆盖全身的厚厚冰霜瞬间崩裂、飞溅!暗金与暗红交织的金属甲胄上,古老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那条狰狞的暗金左臂更是流光溢彩,掌心中的碎片仿佛彻底融化,化作一道流淌的白金纹路,深深烙印在金属臂膀之上!
力量!久违的、部分可控的力量感重新回到林默体内!虽然远未达到巅峰,虽然静滞力场在外部冲击减弱后正在迅速恢复稳定,重新施加压制,但这短暂的爆发,如同在冻土上点燃了一堆篝火!
“成功了!”秦月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虚弱,“通道暂时稳定了!虽然还很脆弱,受静滞力场影响很大,但至少…我们恢复了一部分力量!也…有了一个‘放大器’!”
林默握紧了覆盖着白金纹路的暗金左拳,感受着体内那奔腾的、冰冷与秩序交织的力量,覆盖金属面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渊漩涡般的眼眸深处,那点白金寒芒,燃烧得如同破晓的星辰!
就在这时——
滋…咔哒!
厚重的合金大门外,传来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和解锁声!
门禁…被解除了?!
林默猛地抬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覆盖白金纹路的暗金左臂缓缓抬起,混沌与秩序交织的能量在掌心无声汇聚!深渊意志在力量恢复的刺激下发出贪婪的嘶鸣,被白金核心死死压制。
门,正在缓缓向内开启。
门外闪烁的警报红光,如同地狱的邀请函,照亮了门口即将出现的身影。
是李维博士带着研究狂人?还是夜枭带着灭绝派的杀手?亦或是…白夜主管?
无论是谁,战斗,都无法避免了。
林默覆盖着金属面甲的脸庞微微扬起,迎着门外未知的危机和闪烁的红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宣告: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