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昭容指尖的温热,似乎还残留着那枚冰冷虎符的触感。
月华如水,倾泻入窗,将她姣好的面容映照得有些不真切。
她低语呢喃,与其说是对裴砚,不如说是对自己。
“裴将军,这盘棋,我们可要一起下好了。”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
她知道,从接旨的那一刻起,她与裴砚便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而京城这潭浑水,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千里之外,安禄山使者悄然入京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虽未立即激起惊涛骇浪,却己在暗处漾开层层涟漪,只待某个时机,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翌日,天光微熹。
韦昭容一夜未眠,却不见丝毫疲态。
她唤来心腹侍女翠锦,低声吩咐了几句。
翠锦韦昭容则开始有条不紊地为即将到来的大婚做准备,仿佛昨夜的暗流涌动与她无关。
她清楚,太子和韦婉儿绝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至少要看清他们的底牌。
与此同时,裴府之中,裴砚同样彻夜未眠。
赵延之那句“将军今日护得了她,明日呢?”如魔音贯耳。
他并非不解其意,太子之心,路人皆知。
只是,这桩婚事,既然皇帝金口玉言,他便没有退路。
他更在意的,是韦昭容此人。
初见时,她只是个被家族推上风口浪尖的棋子,柔弱无助。
可几番接触下来,尤其是在轿中遇袭,她那临危不乱的镇定,以及昨夜他离开韦府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都让他心生疑窦。
这个女子,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将军,宫中传来消息,太子殿下今日一早便去了皇后宫中请安,逗留了近一个时辰。”亲卫统领裴勇低声禀报。
裴砚眉峰微蹙:“皇后?”杨皇后乃太子生母,一向深居简出,鲜少干政。
太子此时去见皇后,意欲何为?
他沉吟片刻:“盯紧东宫和韦府二房的动静,特别是韦婉儿。还有,查一查,近日京中是否有北地来的生面孔,尤其是与安禄山有关的。”
“是!”裴勇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数日,京城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韦府大房忙着筹备嫡女出嫁事宜,韦昭容却称病不出,只每日由翠锦代为传话。
而韦婉儿那边,果然按捺不住,几次三番派人前来“探望”,名为关心,实则试探,都被翠锦以韦昭容需要静养为由挡了回去。
这日,翠锦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凝重:“小姐,奴婢打探到,韦婉儿身边的李嬷嬷,近日频繁出入一家名为‘百草堂’的药铺,而且行踪诡秘。”
韦昭容正在描摹一幅寒梅图,闻言,笔尖微微一顿,一滴墨珠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如同一抹不祥的阴影。
她放下笔,眸光清冷:“百草堂?那不是太医院张太医的远房亲戚开的吗?李嬷嬷去那里做什么?”
“奴婢详查过,那李嬷嬷每次去,都避人耳目,购买的似乎是一些……寻常的安神助眠之物,但剂量颇大,且指明要用一种特殊的辅药炮制。”翠锦压低声音,“奴婢还查到,那种辅药,若与某些花粉混合,长期吸入,会令人神思恍惚,渐渐痴傻。”
韦昭容心中一凛。
好狠的手段!
这是要釜底抽薪,让她在成婚前就变成一个废人!
她冷笑一声:“韦婉儿这是黔驴技穷了。她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嫁入裴家?太天真了。”
“小姐,那我们……”翠锦有些担忧。
“将计就计。”韦昭容”她附耳对翠锦低语了几句,翠锦连连点头,
另一边,东宫书房内,赵延之正向太子汇报:“殿下,韦婉儿那边己经开始动手了,用的是慢性毒药,意图让韦昭容在大婚前失心疯。此事一旦成功,裴家为了颜面,必会退婚。届时,韦昭容便不足为虑。”
太子李亨端坐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如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韦婉儿倒是比本宫想象的更有几分胆色,也更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算成功了,也只会让裴砚更加警惕。不过,由她去闹也好,能扰乱裴砚的心神,为我们争取些时间。”
“殿下英明。”赵延之躬身道,“只是,那安禄山的使者……”
太子眼神一沉:“安禄山此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他派使者前来,无非是想试探朝中风向,顺便拉拢人心。你私下里去接触一下,探探他的虚实,但切记,不可留下任何把柄。孤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这大唐未来的主人。”
“微臣明白。”赵延之眼中精光一闪。
婚期将近。
裴府的聘礼流水般送入韦府,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韦昭容依旧称病,却暗中将韦婉儿送来的“安神香”以及掺了料的衣物首饰,都悄悄收了起来,换上了自己准备的东西。
她每日“吸食”着那特制的“毒药”,表现得也越发“精神不济”,时而目光呆滞,时而胡言乱语。
消息传到韦婉儿耳中,她得意不己,只觉大功即将告成。
李嬷嬷更是每日都来“探望”,亲眼见到韦昭容的“惨状”,回去后便添油加醋地向韦婉儿汇报。
大婚前夜,韦府灯火通明。
韦昭容端坐镜前,任由喜娘为她梳妆。
翠锦在一旁,低声道:“小姐,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李嬷嬷今日又来送了‘安神汤’,己经被我们换掉了。她还偷偷在您的嫁衣熏香里加了料,也被奴婢处理干净了。”
韦昭容透过镜子,看着自己苍白却眼神清明的脸,微微一笑:“很好。明日,便是好戏开锣的时候了。”
她忽然想起裴砚,那个冷面将军,此刻在做什么?
他是否知道,这场婚礼背后,隐藏着多少杀机?
那枚虎符模型,她一首贴身收藏着,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力量。
此时的裴砚,正立于裴府演武场中,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面前,裴勇正禀报道:“将军,韦府那边传来消息,韦大小姐近日……精神似乎有些失常,时好时坏。”
裴砚猛地转过身,眼中寒光一闪:“失常?怎么回事?”
裴勇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知,包括李嬷嬷频繁出入药铺,以及韦昭容近来的反常举动。
裴砚听罢,眉头紧锁。
他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对劲。
以他对韦昭容的观察,她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难道……这是她的将计就计?
若真是如此,这个女子的心智,当真深不可测。
“加强韦府外围的戒备,特别是明日迎亲的路上,绝不能出任何纰漏。”裴砚沉声道,“另外,派人盯紧百草堂,还有韦婉儿和李嬷嬷,一旦她们有任何异动,立刻拿下!”
“是!”
夜色渐深,京城暗流之下,各方势力都在为明日的婚典做着最后的准备。
韦昭容的闺房内,红烛高烧,映照着她平静的面容。
她知道,明日将会是一场硬仗,不仅要应付韦婉儿的毒计,更要提防太子可能的后手。
而千里之外的安禄山,就像一头蛰伏的猛虎,随时可能扑上来,将这看似平静的棋局彻底搅乱。
她轻轻抚摸着袖中那枚虎符模型,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裴将军,明日,且看我们如何联手,破了这危局!
这京城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搅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