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整，北电导演系A101阶梯教室。
陈默踏进教室时，里面己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研究生和几位旁听的青年教师。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味和学术气息。
田壮壮站在讲台前，正低头整理着教案，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神情依旧是那副严肃刻板的样子。
当陈默走进来，原本有些低语声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不少。
一道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好奇、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18亿票房的光环，在学术象牙塔里格外耀眼。
陈默无视了那些目光，径首走到前排一个空位坐下，从包里拿出平板和笔记本，姿态沉稳，仿佛只是一个普通学生。
田壮壮抬眼看了看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敲了敲讲台：“好了，上课。今天讲电影叙事学导论，核心是经典好莱坞的‘三幕剧’结构与类型片变体在当代电影中的解构与重构……”
田壮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将复杂的理论抽丝剥茧。
他没有因为陈默的特殊身份而给予额外关注，该提问时毫不客气，当陈默对某个类型片变体的分析提出不同见解时，田壮壮也只是微微颔首，让他展开论述，随即用更深入的理论进行碰撞和引导。
整整两小时的课，信息密度极高。陈默听得全神贯注，十倍体质带来的大脑超频运转让他能迅速消化吸收，并不断与《人生大事》的创作实践进行印证，时而奋笔疾书，时而陷入沉思。
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渐渐被一种纯粹的学术氛围取代。
下课铃响，田壮壮合上教案：“今天就到这里。陈默，你留一下。”
待其他学生离开，偌大的阶梯教室只剩下师生二人。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空气中浮动着粉笔灰的味道。
“剧本带来了？”田壮壮开门见山。
陈默从包里拿出一个不算厚的蓝色文件夹，双手递过去：“带来了，老师。名字暂定《孤注一掷》，请您斧正。”
田壮壮接过，没急着翻开，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陈默：“名字听着就险。18亿的庆功酒还没凉透，就想玩更大的？”
“票房是观众给的，拍什么是心里想的。”
陈默坦然迎上老师的目光，“这个题材，不拍，总觉得有块石头压着。”
田壮壮没说话，翻开剧本，快速浏览起来。
他的阅读速度极快，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偶尔手指在纸页上重重敲击一下。
陈默安静地站在一旁，耐心等待。
十几分钟后，田壮壮合上剧本，长长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向陈默，眼神复杂，有震惊，有凝重，更有一种被点燃的兴奋。
“好小子！”
他用力拍了拍剧本，“题材够狠！尺度够大！缅北诈骗工厂…跨境追捕…卧底警察…赌徒倾家荡产跳楼…还有那个反水的女荷官…群像戏！张力拉满！这他妈是把双刃剑！玩好了是开山之作，玩砸了…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站起身，在讲台前来回踱步，灰白的头发随着动作起伏：“敏感！太敏感了！公安部的备案怎么过？境外取景的麻烦怎么解决？血腥暴力场面的审查尺度怎么把握？还有这个内核，对人性贪婪和系统漏洞的揭露…刀刀见血！你想过没有？”
“想过。”
陈默声音沉稳，眼神锐利如刀，“正因为敏感，才更要拍。把血淋淋的现实撕开给人看，才有警醒的意义。备案方面，我准备找韩三爷，中影牵头，联合公安部金盾影视中心一起做，挂上‘反诈宣传重点影片’的牌子。境外部分，考虑泰国或者马来西亚取景，成本可控，环境也类似。至于审查尺度…剧本是底线，成片是艺术。只要内核立得住，该坚持的坚持，该迂回的迂回。我相信田导您和金盾那边有经验。”
田壮壮停下脚步，盯着陈默看了足足十秒，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哈哈哈！好！有魄力！有算计！看来18亿没把你脑子冲昏！行！这个本子，老子接了！监制算我一个！韩三平那边，我陪你一起去！”
“谢谢老师！”陈默心头一热，郑重道谢。有田壮壮这块金字招牌和深厚人脉坐镇，项目成功的基石就稳了一半。
“少来这套！”
田壮壮摆摆手，随即板起脸，“不过丑话说前头，剧本还得磨！群像戏人物弧光不够清晰，那个反水女荷官的心理转变铺垫不足，结尾的追捕戏有点潦草…拿回去，改！改到我满意为止！”
“明白！马上改！”
陈默立刻应下，心中却无比踏实。田壮壮的严苛，才是最大的认可。
中午，北电附近一家老字号私房菜馆的雅间里。
田壮壮、王劲松、陈默三人围坐一桌。
几道精致的家常小菜冒着热气。
王劲松听田壮壮眉飞色舞地讲了《孤注一掷》的剧本梗概和两人上午的“密谋”，惊得筷子都忘了动。
“孤注一掷？缅北诈骗？我的天！陈默，你小子是真敢想啊！”
王劲松咂舌，“这题材…这尺度…拍出来绝对是颗炸弹！”
“炸弹也得有人点。”
田壮壮抿了口小酒，眼神炯炯，“这小子胆肥，心也细，连金盾影视和联合立项的路子都想好了。老王，这戏要是成了，弄不好能拿个华表奖特别贡献奖！”
“有您二位老师保驾护航，我心里才有底。”陈默笑着给两位老师斟酒。
“少拍马屁！”
王劲松笑骂，随即正色道，“不过陈默，这戏演员可不好找。卧底警察那份亦正亦邪的挣扎，诈骗头子的狠戾狡诈，赌徒的癫狂绝望，还有那个反水的女荷官…都得是硬骨头！你想好找谁没？”
“有点想法，但还得碰。”
陈默坦诚道，“警察想找个能扛住复杂性的中生代，诈骗头子考虑港圈的老戏骨，赌徒需要爆发力极强的演员…至于那个女荷官。”
他顿了顿，“我想找个有新鲜感，能演出那种绝望中带一丝狠劲的新人或者被低估的演员。”
“有想法就好。”
田壮壮点头，“下午去见韩三平，把剧本和想法都端上去。中影的金字招牌和韩三平的面子，是过审的敲门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