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尔似乎对这个道谢没什么反应。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霖安的肩膀,落在了木栅栏后那片沐浴在晨光中、对一切的危机的毫无所觉,自顾自生长的郁郁葱葱的防风草田上。
几株最早成熟的防风草,膨大的白色块根在松软的土壤中若隐若现,翠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生机勃勃。
“长得不错。” 西里尔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温吞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赞许。
霖安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精心照料、险些被夺走的宝贝作物,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和保护欲油然而生。
她用力点头,墨绿色的眼眸又重新聚起起璀璨的光芒:“嗯!它们是我种的!”
西里尔的目光在那片充满生命力的绿色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回霖安脸上。
他的视线在她那双亮得惊人、仿佛蕴含着整个森林生机的墨绿色眼眸上顿了顿。
清晨的阳光勾勒出她瘦削得脱相、却因为激动和希望而焕发出光彩的脸部轮廓。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
然后,像上次一样,墨色斗篷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转身,身影如同融入晨雾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篱笆门外,仿佛从未出现过。
留下霖安一个人,站在初升的阳光下,手里紧紧攥着失而复得的钱袋,看着那片安然无恙、即将迎来丰收的防风草田,久久无法回神。
劫后余生,希望重燃。而那个如同天神般降临、又悄然而去的红发身影,带着他神秘的身份和那声“长得不错”的淡淡评价,如同最浓烈的墨,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心底。
晨光随着那个人的离去悄悄到来,彻底驱散了薄雾,金色的光线毫无阻碍地洒满小院,将刚才那场风暴般的冲突留下的痕迹——翻倒的水桶、凌乱的脚印——都镀上了一层暖意。
小院重归宁静,甚至能听到远处林间清脆的鸟鸣,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冲突只是一场幻梦。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涌动着霖安内心翻江倒海般的巨变。
税吏和护卫狼狈逃离扬起的尘土还未完全落定,霖安依旧站在小屋门口,手中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似的紧握着那个失而复得的粗麻布钱袋。
钱袋冰冷的触感贴着掌心,里面那1银币30铜币沉甸甸的,是她全部的家当,也是刚刚从深渊边缘被硬生生拽回来的希望。心有余悸的狂跳尚未完全平息,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敲打她脆弱的神经。
心有余悸的狂跳尚未平息,但预想中的逃过一劫的喜悦与释怀的嚎啕大哭并未发生。
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最终被她狠狠压了回去。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里,惊惧和绝望如同烈阳蒸发的晨露,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硬的东西——一种被屈辱和无力感淬炼出的冰冷火焰,以及一种被强行点燃的、名为“渴望”的熊熊斗志!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己是一片清明。
刚才那无力反抗、只能寄希望于他人援手的屈辱感,如同烙印般刻在心上,比税吏的威胁更让她刺痛!
西里尔的出现,如同天神降临,用绝对的力量和令人窒息的威势轻描淡写的碾压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遇到的最大的不公。
他看似慵懒,实则强大、神秘、高高在上。
她从心底对他有无限的感激,与无法回报对方的无力!
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
但这份感激,还并未在“吊桥效应”的作用下转化为任何旖旎的“心动”或想要依赖对方的幻想。
相反,它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自身的渺小与无力!
那种在强权面前只能瑟瑟发抖、连自己辛苦赚来的几个铜板都保不住的绝望!
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园被践踏、却连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到的屈辱!
那种……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从天而降的援手、如同风中飘萍般的脆弱!
这份“无力感”的带来的压抑与痛苦,比税吏的威胁更让她痛彻心扉!
它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自尊上!
她握紧钱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嵌进粗糙的麻布里。
此刻充斥她内心的,是一种更为强烈的震撼和……向往!
力量!她从未如此刻骨铭心地渴望力量!
要变强大!一定要变强才可以!
那种举手投足间掌控局势、让宵小之辈望风披靡的力量!
那种源自于自身实力和地位的绝对话语权!
这才是她此刻最首观、最深刻的感受!
是掌握自己命运、拥有话语权、能堂堂正正说“不”的力量!
甚至无关身份与地位,想要成为本身就是一个强大到令人敬畏的存在!
一个有能力在普通的陌生人最危急、最绝望的时刻,以绝对正义的姿态(至少在她看来,他制止了恶行,维护了基本的公正)伸出了援手的强者!
她望向西里尔消失的篱笆门方向,眼神复杂。
那深深的感激,以及难以言喻的震撼,随着他的离去被她一同藏进心底。
此刻她眼中更有一种被点燃的、名为“渴望”的火焰!
渴望自己也能拥有力量!
哪怕自己不是西里尔那种毁天灭地的魔法伟力,只要足以保护自己、守护家园、不被任何人随意欺凌的、给自己一份公平的硬实力!
是她脑海里上辈子的知识转化为生产力的力量,是经济独立的力量,是拥有话语权的力量!
【九哥,】 霖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异常平静,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刚才的事,我记下了。西里尔的恩情,我一定会在某一天还。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变强! 用我们自己的方式!】
她不再看那空荡荡的门口,期望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身影,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投向屋后那片沐浴在晨光中的防风草田!
那里,才是她力量的根基!几株最早成熟的防风草,膨大的白色块根己迫不及待地拱开了松软的土层,想也知道应该是她的耕种技能,有几率收获银星或者有几率作物产量提高的buff生效了!
那她珍惜无比的顶端翠绿的叶片沾着露珠,生机盎然!
“收获的时候到了!” 霖安自言自语,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复杂的情绪,抄起门边那把她亲手磨制的,在西里尔没出现,她一个人与那个官吏对峙时唯一给安全感的物件——她的铁片小铲和破篮子,大步流星地冲向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