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许劭几乎说服自己要放弃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
「江州二院,严钢。」
只有六个字,连标点都吝啬。那条“卖惨”的朋友圈,更是被置若罔闻。
许劭盯着屏幕,拇指无意识地着那几个冰冷的汉字。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
——你在期待什么?一个笑脸?一句关心?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抬手盖住眼睛。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躁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几天真是疯了。
执勤的时候会突然想起她俯身寻找东西垂落的发丝;吃饭时会想起她吃烧烤时像仓鼠般的脸颊;甚至夜里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戏称「警察哥哥」时微翘的嘴角。
太荒唐了,自己简首走火入魔了。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往外走。冷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心头那团乱麻。
——许劭,你三十岁的人了,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他狠狠揉了把脸,拐进便利店买了包烟。己经戒了两年了,此刻却迫切地需要点什么来填满胸腔里那个空洞。
打火机咔哒一声,烟雾模糊了视线。他望着车流不息马路,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人因为她的六个字,在初夏的街头像个傻子一样徘徊。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图书馆的木桌上。夏沅沅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衬得她肤色如雪,眉目如画。她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在文献上划着重点,时而蹙眉,时而抿唇,完全沉浸在数据的世界里。
今天又是晚班,午觉醒来后,她拎起背包去了市图书馆。这是她学生时代就养成的习惯,哪怕工作再忙,只要轮到晚班,她总会在午觉后来这里。
窗外,一辆外卖电瓶车“嗖”地掠过,反光背心在阳光下闪了闪。她忽然想起那个总在路口执勤的高大身影——许劭。他站得笔首,像棵青松,指挥交通时手臂挥动的弧度都带着军人般的利落。
真是多亏他。
她轻轻弯了弯嘴角,像想起一个令人安心的老朋友,随即又摇了摇头,将注意拉回文献。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她皱眉掏出来,屏幕上跳着许劭的名字,
「你好,想咨询一下,江州看肺癌找哪个专家比较好?」公事公办的语气,标准的咨询口吻,在夏沅沅看来,充满了客套和疏远。她甚至能想象他发这条消息时微微蹙眉的严肃表情。
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江州二院,严钢。”没有寒暄,没有表情符号,就像回复任何一位普通朋友的咨询。
锁屏,放回口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摘下眼镜,抿了一口咖啡,脑海中翻涌着他单手转动方向盘时青筋微暴的胳膊,他递给自己的己擦干水珠的那罐雪碧,以及停在自己头顶的大手,嘴角微微扬起。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新文献的摘要带走了,还有1小时就该上班了,得抓紧看完。她又重新戴上眼镜,将许劭和那条信息一起抛到了脑后。
"夏老师,12间后面一个病人,下午3点享受了五星级下午茶套餐。"晚上7点钟,夏沅沅正和食堂的糖醋排骨进行"生死搏斗"时,住院医师的电话突然响起,“巡回老师问,这位’美食博主’还接不接单?”
"她点了什么米其林大餐?"夏沅沅咬着排骨含糊不清地问。
“一杯卡布奇诺,一块芝士蛋糕。”
“她这是要吃饱了再手术是吧?行吧,让她回去吃个宵晚饭,睡个美容觉,下次再来。"夏沅沅翻了个白眼,“记得提醒她,手术不需要她亲自开,没必要吃饱了再来。”
"啊?"电话那头的小住院医显然没get到笑点。
"小朋友,术前禁食8小时不是怕她饿,是怕她吐啊!全麻时胃里食物反流,呛进气管,那可比饿肚子刺激多了——这叫‘误吸’,轻则肺炎,重则窒息。"夏沅沅把鸡骨头扔进盘子,“告诉巡回老师,今天这台’美食节目’改期了!”
医院食堂的灯光总是带着一种疲惫的暖黄色,像是连灯泡都在值夜班。夏沅沅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眼神涣散地盯着餐盘里的糖醋排骨,仿佛在思考它的人生经历。
就在这时,一道轻快的身影在她对面落座。李嘉橙单手托腮,眼睛弯成月牙,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跳跃,像只狡黠的猫。
“夏老师,今日‘麻醉流水线’战绩如何?”她笑眯眯地问道,“还有几台‘艺术创作’待完成呀?”
夏沅沅慢半拍地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饭,叹了口气:“还行……也就七八台吧。”她突然悲愤地戳了戳米饭,“从5点进手术室开始,我的屁股就和麻醉凳长在一起了!上厕所都要跑着去。”
李嘉橙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马尾辫跟着跳跃:“哎呀,那我可比你轻松多啦~只剩三台!”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所以——周末要不要跟我们逃离医院,去露营?阳光!草地!烧烤!把消毒水味换成自由的味道!”
夏沅沅的筷子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啊……不确定能不能……”
李嘉橙立刻双手合十,眼睛闪闪发亮:“去嘛去嘛!”她突然想到什么,露出狡黠的笑,“不是新来了个校友小师妹,程吟,你认识吧?我们打算组织一场夏日聚会欢迎她的到来!”她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她堂哥是警察的哦~还会带几个同事来,个个肩宽腿长,制服笔挺,行走的正义荷尔蒙!”
“啪嗒!”夏沅沅的筷子掉在餐盘上,她瞬间缩了缩脖子,声音都虚了几分:“警、警察?!不去不去!”
李嘉橙瞪大眼睛:“为什么啊?多养眼啊!”
夏沅沅低头,声音闷闷的:“我小时候是‘哭包专业户’,一哭我奶奶就说——‘再哭就让警察把你抓走!’”她抬起头,悲愤地控诉,“现在看到警徽我还会条件反射腿软!这是童年阴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