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江州市交警大队的院子里己经热闹起来。刚下夜班的警员们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制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与松弛。早班的人则精神抖擞地列队集合,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整齐的声响。空气中飘着廉价咖啡和包子混合的味道,还有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的电流杂音。
程之陆嘴里叼着半个肉包,晃悠到值班室门口时,正巧撞见许劭从里面出来。男人一身笔挺的制服,帽檐下的眉眼却低垂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连肩章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程之陆眼睛一眯,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钥匙扣上——那个医院工牌不见了。
"哟,劭哥,"他三两口咽下包子,笑嘻嘻地凑过去,“工牌物归原主了?”
许劭脚步一顿,手指无意识地着钥匙扣,喉结动了动:“嗯。”
这反应太不对劲。程之陆歪着头打量他,忽然福至心灵:“等等,你该不会真看上那个女医生了吧?”
值班室的门开着,里面传来同事们的笑闹声和打印机的嗡嗡响。许劭站在走廊的晨光里,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程之陆一拍大腿:"早说啊!我堂妹新入职江州二院,他们周末正好要组织露营一个欢迎会,我们几个打算一起去,要不你也一起?"见许劭皱眉,他立刻补充,“还有她科室的师姐师妹,都是单身。”
"不去。"许劭转身要走,“没兴趣。”
"别啊——"程之陆一个箭步拦住他,胳膊搭上他肩膀,"万一你那位医生小姐姐也来呢?"这话纯属瞎编,但他程之陆最擅长的就是火上浇油。
果然,许劭的眼神闪了闪。程之陆清楚地看到他睫毛颤了一下,像被风吹过的警徽绶带。
打印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卡纸声,值班室里爆发出阵阵笑骂。晨光越来越亮,照在两人锃亮的警徽上。
"劭哥,"程之陆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追姑娘也要努力才行。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医生和警察,多配啊!”
许劭终于被他逗得勾了勾嘴角,抬手看了眼腕表:"滚去交班。"但语气己经软了几分。
程之陆吹着口哨往值班室走,心里己经开始盘算周末的露营要带多少啤酒。走廊尽头,许劭站在光荣榜前,望着上面自己的照片出神——照片旁边,是上个月他们中队获得的流动红旗。
许劭站在衣柜前,眉头拧成了个死结。
他单手撑着柜门,另一只手烦躁地拨弄着挂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清一色的运动T恤、工装裤,还有几套熨得笔挺的警用衬衫。单调得就像他过去几年的人生:训练、执勤、回家,三点一线。
他拎起一件洗得发白的黑T恤,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又丧气地扔回去。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天晚上黎阳穿的蓝色衬衫——那家伙穿着那衣服居然人模狗样,不知道是不是沅沅喜欢那样的。
"啧。"许劭猛地关上柜门,耳根发烫。玻璃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寸头支棱着几根不听话的发茬,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像被刀削出来的,下颌还留着今早刮胡子时不小心划出的红痕。185的个头把睡衣撑得紧绷绷的,胸肌轮廓在棉布下清晰可见——活像头误闯服装店的棕熊。
“不行,得买件像样的!”
他冲进商场,脚步比平时快了一倍,心跳也跟着加速,活像个第一次约会的毛头小子。
“女医生……一般会喜欢男生穿什么?”他问跟在自己身后的销售员,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说完又觉得自己蠢,赶紧补了一句:“就是……看起来比较顺眼的。”
销售员笑眯眯地打量他——寸头,眉骨硬朗,肩膀宽得能把衬衫撑出棱角,腰线却收得利落,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
“医生肯定最爱干净清爽的呀!”销售员眼睛一亮,“试试这件蓝白条纹棉麻衬衫,配亚麻色休闲裤,保证舒服又好看!”
许劭换上衣服,站在试衣镜前,罕见地紧张起来。
镜中的男人肩线笔挺,蓝白衬衣衬得他显得十分清秀,袖口卷起时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却不粗犷。亚麻裤子宽松适中,衬得腿更长了。
五月的风裹挟着青草香,在午后的阳光里轻轻浮动。巨大的遮阳伞下,一群年轻人围坐成一圈,笑声和争论声此起彼伏。
“狼人请睁眼——”主持游戏的男生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扫视一圈。
程之陆第三次被“刀”出局时,己经接近十点半了。他无奈地摊手,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沾着的草屑,摸出手机拨通了许劭的电话。
“劭哥,来了没?”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那群仍在游戏的年轻医生们,按捺着笑意,“医生们可都到了。”
电话那头,许劭似乎顿了一下,随后传来一声低笑:“等我买点水果就来。”
挂断电话,许劭站在水果铺前,目光在琳琅满目的水果上逡巡。草莓?西瓜?还是荔枝?他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柜台。
“老板,”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一般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水果?”
老板正忙着给橙子称重,头也不抬:“我卖的是水果,又不是花,男女喜欢全凭爱好。”
许劭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柜台。草莓、车厘子、葡萄…他每样都称了两斤,放在后备箱里,活像要开个流动水果铺子。
水果店隔壁就是花店,玻璃橱窗后,各色鲜花挤挤挨挨地盛放着,他目光扫过粉色的郁金香、热烈的红玫瑰、神秘的蓝妖姬,最后定格在一簇明黄的向日葵上——花瓣舒展,花盘昂扬,像极了那张工牌上巧笑嫣然的脸。
"麻烦包一束向日葵。"他听见自己说。
花店老板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边修剪花枝边笑:“送给暗恋的女孩呀?”
许劭呼吸一滞。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女孩用牛皮纸裹住花茎,指尖沾着露水,"不过我觉得,它更像在说——"她突然把花束举到他眼前,金黄的花盘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无论你爱谁,都要先成为自己的太阳。”
许劭接过花束时,包装纸沙沙作响,嘴角微微扬起。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肩头,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