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哈啾！”
夏沅沅正低头调整麻醉剂量，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手里的注射器差点没拿稳。
一旁的小边忍不住笑出声：“哎哟，我们沅沅这是被谁惦记上了呀？不会是某个警察叔叔吧？”
“对了，”小边一边调整手术器械，一边突然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你上次说，你早就认识许劭？怎么认识的啊？”
夏沅沅正低头捏着呼吸皮囊，闻言指尖微微一顿。
——许劭。
这个名字像一滴温水，突然渗进她混沌的思绪里。她想起那天晚上，手机屏幕亮起，是他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
她当时刚想回复，却被一通电话打断，后来……后来就彻底忘了回他。
现在才想起来，似乎也没必要特意解释了。
“哈啾！”
她猛地打了个喷嚏，眼眶发热，鼻尖酸胀得发疼。隔着口罩揉了揉，声音闷闷的：“说来话长……下次再跟你细说。”
小边撇撇嘴，手上利落地和洗手护士清点着纱布，却还不死心：别下次啊！你们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吧？”
夏沅沅想笑，可头却沉得像灌了铅。“就是……哈啾！……普通……”她吸了吸鼻子，喉咙火烧一样疼，“昨晚空调开太低，现在整个人都是飘的……大概是‘感冒先生’惦记上了。”
夏沅沅眯着眼，恍惚中又想起许劭那双大狗狗似的眼睛——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映着她泛红的脸颊。小边终于察觉不对劲。
“发烧了吗？”小边皱了皱眉，转身去翻护士台的抽屉，“耳温枪放哪儿了……”
夏沅沅没急着回答，先把可视喉镜递给住院医师，确认气管插管到位后，才慢吞吞地开口：“身上有点烫，可能有点低烧。”
等麻醉流程结束，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麻醉机前，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发呆。小边走过来，把耳温枪轻轻塞进她耳朵。
“滴——”
“38.9℃？！”小边瞪大眼睛，“这么高你还说‘有点’？”
夏沅沅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呼吸有些急促：“……真没觉得有这么烫。”
“老师，我今天也不太舒服，胸口闷得慌……”
坐在一旁的住院医师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声音有气无力。他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昨晚11点才下班，到家都12点了，今早6点又爬起来赶早班……”
夏沅沅抬头看他，见他眼下泛着青黑，嘴唇也有些发干，心里一软，轻声道：“我前面点了咖啡，你去食堂喝一杯，稍微缓缓再回来。”
住院医师勉强扯出个笑，低声道谢，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夏沅沅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咱们这医院，快赶上缅北了，把人榨得一滴不剩……”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主治也好，住院医也好，都是牛马中的牛马。”
小边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先吃颗退烧药吧？我柜子里有。”
夏沅沅摇摇头，声音轻飘飘的：“等他回来再说吧……”
小边皱眉，“要不找住院总请个假？”
“怎么可能？”夏沅沅扯了扯口罩，呼吸有些急促，“我们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临时请假？除非我倒在这儿……”
“来，对光，准备开台！”主刀在手术台上喊了一声。
小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去调无影灯。三束冷白的光精准聚焦在预切口处，手术室的空气骤然紧绷起来。
“老师……我回来了……”
住院医师的声音像一缕游丝，从门口飘进来。他扶着门框，脚步虚浮，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
夏沅沅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
“砰！”
一声闷响，住院医师的身体突然向前栽倒，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首首砸向地面。
“小心！”
夏沅沅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双手死死托住了他的肩膀，才没让他一头撞上坚硬的地板。
“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她用力拍打他的脸颊，指尖下的皮肤冰凉潮湿，可对方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意识消失。
她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手指迅速滑向他的颈动脉——还有搏动！呼吸虽然微弱，但还在！
“小边！叫999！快！”她的声音又尖又急，像一把刀划破了手术室的平静。
边怜月呆住了。
她见过无数次“999”抢救病人的场面，可这一次……倒下的是医生？是他们的同事？是刚才还在和她说话的住院医？
“啊……哦……”她张了张嘴，手指悬在呼叫按钮上，竟然迟疑了一秒。
——原来人在极度震惊的时候，真的会忘记呼吸。
“哗啦——”
麻醉科的同事们冲了进来，可当他们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时，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了。
这群每天和死神抢人的麻醉医生，此刻却像第一次见到死亡一样，僵在了原地。
——因为这一次，倒下的是他们自己人。
——下一秒，整个麻醉科像被按下了加速键。
那群平日里连心跳骤停都能面不改色的麻醉医生，此刻却像一群被惊动的蜂群，瞬间涌向倒地的住院医师。有人推来了转运床，有人抄起氧气面罩，还有人己经扯开了监护仪的导线——
“推床！氧气！监护！静脉通路！”
指令像子弹一样迸射而出，所有人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住院医师被迅速抬上床，推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转眼间就被推进了隔壁空置的手术间。
夏沅沅的指尖微微发抖，却稳稳地扣上了面罩。氧气阀打开的嘶鸣声中，监护仪的导线蛇一般缠上住院医师的胸膛，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立刻扎进耳膜——
“心率198！室上速！”
夏沅沅的指尖还残留着住院医师颈动脉的触感，黏腻的冷汗浸透了她的刷手服。她一把抓过药物，针尖刺入静脉的瞬间，药液推注的阻力顺着针筒传到虎口，仿佛在和她剧烈的心跳共振。
滴答。滴答。
时间被拉长成粘稠的糖浆。首到监护仪上的波形终于开始放缓，住院医师的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胸、胸口闷……”他虚弱地蜷缩起来，手指揪紧了胸前的布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