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崩解!
无数细小的、黯淡无光的青色与暗红碎片,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邪异生命的尘埃,簌簌滑落,从我手腕上彻底消失。手腕内侧那道被裁纸刀划开的伤口,暴露在污血弥漫的空气中,传来阵阵刺痛,却再也没有了那股源自契约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吸吮感!
束缚……断了!血饲契约的媒介,被“断玉”彻底斩碎!
意识中那冰冷粘稠、充满死亡气息的七重记忆洪流,在纯净青色刀芒的涤荡下,如同被阳光刺穿的浓雾,烟消云散!灵魂层面那被凌迟的剧痛骤然消失,只剩下肉体承受的空间塌缩和污血腐蚀的痛楚,竟显得……如此“轻松”!
“呃……”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血腥和硫磺味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灼痛,却也是生的气息!涣散的眼瞳瞬间聚焦,爆发出劫后余生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手中紧握的“断玉”刀身嗡鸣未止!刀柄末端那米粒大小的青玉,温润的光晕流转不息,纯净的青色光芒如同实质般包裹着银亮的刀身,驱散着周围浓重的猩红雾气!这把曾属于祖父、承载着守护之“念”的刀,此刻成了绝境中唯一的灯塔!
然而,这喘息转瞬即逝!
“嗷——!!!”
一声穿透灵魂、混合了暴怒、惊愕与被彻底亵渎的尖厉嘶嚎,如同亿万根冰锥,从空间裂缝外那片翻腾的猩红云海深处炸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愤怒!
黄仙的真身,感受到了契约媒介的彻底毁灭!
空间裂缝外,那两点被祖宅守护光网阻隔、燃烧着永恒恶意的血月瞳孔,骤然爆射出足以熔金化铁的恐怖光芒!盘踞在云海与深渊临界处的庞大黄金轮廓,第一次……剧烈地动了起来!
一只覆盖着流淌黄金般光泽皮毛、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利爪,撕裂了翻滚的猩红云海,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和纯粹的神性邪恶,狠狠地……朝着那道由祖宅根须虚影勉强维持的空间裂缝……抓了过来!
利爪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祖宅守护光网上那些坚韧的根须虚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稻草,瞬间焦黑、崩断、化为飞灰!
“轰——!!!”
利爪狠狠抓在了空间裂缝的边缘!
无法形容的巨响!如同天穹崩塌!
整个祖宅阁楼,不,是整幢百年老宅,在这一爪之下,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沙堡,猛地向下一沉!地基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墙壁、地板、天花板的塌缩挤压速度骤然飙升十倍!
“咔嚓嚓——!”
头顶那根作为主梁的黝黑巨木,在黄仙利爪降临的恐怖威压和空间塌缩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彻底断裂!
巨大的、布满裂纹的沉重梁木,裹挟着积压百年的厚重灰尘和朽木碎屑,带着无可阻挡的死亡之势,如同崩塌的山峰,朝着我躺卧的位置……轰然砸落!
祖宅守护意志发出的嗡鸣声,在这一刻,变成了绝望的哀鸣!地板上那张支撑着我的白色根须光网,在断裂巨梁的阴影笼罩下,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完了!没有契约束缚,黄仙再无顾忌!它要首接碾碎这庇护之地,碾碎我这个亵渎者!连同这敢于反抗的祖宅意志……一同抹除!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断玉青玉散发的微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巨梁即将将我连同脆弱光网一同碾成肉泥的瞬间——
祖宅根基深处,那濒临熄灭的守护嗡鸣,陡然……变了!
不再是低沉苍老的疲惫,而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一种……同归于尽的悲壮!
“嗡——!!!”
嗡鸣声拔高到极限,如同万千根紧绷的琴弦同时崩断!又似无数沉睡的灵魂在绝境中发出的最后呐喊!
随着这声决绝的嗡鸣,整座剧烈下沉、濒临彻底崩解的祖宅……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火焰的光,而是一种……从每一根梁木、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瓦砾深处透出的……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白光!如同无数萤火虫在死亡的阴影中同时点亮!那是百年岁月沉淀的“家”的印记,是所有曾居住于此的生灵残留的、对安宁的最后眷恋!
这些微弱的光芒,如同受到召唤的溪流,疯狂地朝着一个方向汇聚——朝着那根断裂砸落的黝黑主梁!
光芒如同活物,瞬间包裹了沉重的断梁!在断梁即将砸中我的前一刻,这汇聚了祖宅最后意志的光芒,猛地……向上托举!
“轰!”
断梁砸落的势头被这决绝的托举之力硬生生迟滞了一瞬!沉重的梁体悬停在离我头顶不足半尺的空中,剧烈地震颤着!包裹它的白光疯狂闪烁、明灭,如同燃烧的生命,与巨梁的重力和黄仙利爪的威压进行着最后的角力!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
求生的本能和手中“断玉”传来的温润触感,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在身下光网彻底消散的瞬间,猛地向侧面……翻滚!
“轰隆——!!!”
失去了白光最后的托举,沉重的断梁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砸落在我刚刚躺卧的位置!腐朽的地板如同纸片般被砸穿、粉碎!木屑、灰尘、污血如同爆炸般西溅!整个阁楼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下方翻滚的猩红泥沼瞬间暴露出来,无数淤泥鬼爪疯狂抓挠!
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身体重重撞在向内挤压、布满裂纹的墙壁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活下来了!
然而,更大的危机己然降临!
空间裂缝处!
黄仙那只撕裂空间、覆盖着流淌黄金皮毛的恐怖利爪,己经强行突破了祖宅守护光网最后的阻隔!巨大的爪尖,如同五根燃烧着暗红邪火的擎天巨柱,带着冻结灵魂的威压和无尽的毁灭气息,彻底……探入了阁楼之内!
爪尖所过之处,现实的空间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扭曲、塌陷!污血雨水瞬间被蒸发!墙壁、地板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裂、推开!整座阁楼的空间,被这强行挤入的利爪,硬生生地……撑大了!但那并非生路,而是通往毁灭深渊的入口!
爪尖的目标……精准地……锁定了翻滚在角落、口吐鲜血、手中紧握断玉的我!
亵渎者!必须被彻底抹除!连同这把斩断契约的刀!
恐怖的吸力从爪心传来,不再是拖拽,而是……锁定!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我禁锢在原地!身体无法动弹分毫!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燃烧着暗红邪火、足以捏碎山峦的黄金巨爪,带着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死亡之势,朝着渺小的我……合拢!抓来!
断玉刀身的嗡鸣在黄仙利爪的绝对威压下变得微弱,青玉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
完了!这一次,真的……无处可逃!
就在这最后的绝望时刻——
祖宅那决绝的守护嗡鸣,再次……变了!
嗡鸣声中,那无数从砖石木梁中透出的、微弱却纯粹的白色光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再试图托举或修复,而是……疯狂地朝着一个方向汇聚!
不是空间裂缝,不是黄仙利爪……
而是……朝着我手中紧握的……断玉!
确切地说,是朝着断玉刀柄末端……那颗米粒大小、正散发出温润青光的玉石!
“嗡……!”
断玉刀身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刀柄末端的青玉,如同一个饥饿了千年的漩涡,贪婪地吞噬着汇聚而来的、祖宅最后的本源守护意志!
青玉的光芒,从温润柔和,瞬间变得……炽烈!璀璨!如同压缩了一颗微小的青色太阳!
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而厚重的意志,伴随着这璀璨的青光,从断玉刀身中……轰然苏醒!
这意志,并非祖父一人的!它驳杂、浩瀚、带着无数代居住者残留的印记!有祖父的温和守护,有曾祖的坚韧不屈,有更久远先祖的开拓与奠基……甚至……夹杂着那七个怨鬼在被契约彻底扭曲前,对“家”的最后一丝微弱眷恋!
这是……祖宅之灵!是这幢百年老宅凝聚了无数代居住者“家”之执念的……集体意志!它感受到了灭顶之灾,感受到了血脉后裔的绝境!它放弃了徒劳的抵抗,选择了……最后的燃烧!将所有的残存意志与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了这把能“断”开不该存在之“线”的——断玉刀中!
“吼——!!!”
黄仙的利爪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合拢的速度骤然加快!暗红邪火熊熊燃烧,要将这最后的抵抗连同亵渎者一同焚灭!
“断——!!!”
一个无声却凝聚了祖宅百年意志、无数灵魂最后呐喊的咆哮,从璀璨的青光中爆发!
不是我的声音!是祖宅之灵!借助断玉刀身,发出的最后绝唱!
随着这声咆哮,我紧握断玉的右手,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沉重到无法想象的意志推动着,不受控制地……向上挥起!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决绝与悲壮!
璀璨的青色刀芒,不再是之前斩断记忆和契约的纤细光刃,而是……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无尽岁月沧桑与守护执念的……青色匹练!
刀芒划破凝固的空气,无视了空间的扭曲,无视了黄仙利爪恐怖的威压,带着祖宅同归于尽的决绝意志,不闪不避,狠狠地……斩向了那只燃烧着暗红邪火、正朝着我抓来的……黄金巨爪!
目标……是那根……最长的、如同擎天巨柱般的……爪尖中端!
刀芒与爪尖!
渺小如尘埃的青色匹练,与燃烧着神性邪恶的黄金巨爪!
在空间彻底塌陷、祖宅发出最后崩解哀鸣的背景中……
轰然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