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家主殿的檀香被撞开的殿门带得乱转,周景轩扶着玉灵瑶靠在偏厅的朱漆柱上,耳中还响着主殿内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玉双鸿将那卷染血的羊皮卷摊开在青铜烛台旁,玄蛇印鉴在火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三十年前苍梧界覆灭的旧案被翻出来时,三长老的茶盏"当啷"掉在青砖上,碎成三瓣。
"家主!
这等大事怎可轻信外人?"大长老的胡须抖成一团,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周景轩腰间的太一圣地残佩,"那王长佑虽跋扈,到底是玄天内门弟子,怎会为吞玉华界隐忍三年?"
"大长老可知灵瑶的伤从何而来?"周景轩按住玉灵瑶冰凉的手背,她指节上还沾着草屑,是方才撞进草丛时蹭的。
他后背的鞭痕隔着衣物灼痛,"王长佑的短鞭淬了蚀骨散,若不是羽化仙体......"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抱着她跑过三条巷子时,她指甲掐进我掌心,掐出的血都泛着黑。"
殿中死寂。
玉灵瑶突然轻咳一声,用帕子掩住嘴,帕子展开时,几点黑红的血珠刺得众长老瞳孔收缩——那是仙体都未能完全净化的毒。
"三日前我派去苍梧界的暗卫回来了。"玉双鸿的声音像碎瓷,他从袖中抖出一叠泛黄的纸笺,"苍梧界覆灭前,家主也是这般被污私藏信物,玄天的人冲进主殿时,连三岁孩童都没留。"他抓起那卷羊皮卷重重拍在案上,"王长佑要的'信物',根本是灵瑶的仙体!
等他们吸干仙元,玉华界的灵气脉......"
"停!"二长老猛地站起来,腰间的翡翠扳指磕在案角,"联合其他世家?
周公子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青岚宗与玄天有联姻,叶家主去年还收了玄天的聘礼!"他转向玉双鸿,"家主,咱们玉家不过是二流世家,硬抗玄天......"
"不抗就是死!"玉灵瑶突然开口,她扶着柱子站起,仙体的金光在袖中若隐若现,"我娘当年就是被玄天的人逼下悬崖,他们说'羽化仙体该为大派所用'。"她的声音发颤,却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耳中,"现在轮到我了,下一个就是各位的孙女、重孙女!"
殿内陷入冗长的沉默。
周景轩看着几位长老的脸色从涨红到灰白,最后大长老长叹一声:"容我等三日后再议......"
"不必了。"周景轩打断他,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系统面板——方才在密室时,系统提示"情报传递完成度87%",现在这个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
他低头替玉灵瑶理了理被扯乱的发绳,声音放得很轻,"我去寻李鹤松。"
玉灵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担忧:"那老狐狸......"
"他在玉华界卖了二十年的玉器,玄天的商队每次过界都要在他铺子里歇脚。"周景轩替她把帕子掖进袖中,"三天前我在他那买符纸,他说'最近矿洞的妖兽格外凶'——矿洞归玄天管。"
玉双鸿突然按住周景轩肩膀,掌心滚烫:"带灵瑶去,我让影卫在暗巷接应。"他的拇指擦过周景轩后背的鞭伤,"若李鹤松要价......"
"我有数。"
玉华街的日头正毒,周景轩掀开门帘时,"松鹤居"的铜铃发出沙哑的响。
李鹤松正蹲在柜台后擦一块羊脂玉,灰白的发辫垂在肩头,听见动静也不抬头:"周公子今日不买符纸?"
"买消息。"周景轩拉着玉灵瑶在木凳上坐下,刻意让袖中羊皮卷的边角露出来,"玄天要吞玉华界的消息,值多少?"
李鹤松的手顿了顿,羊脂玉"啪"地掉在锦缎上。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如泉:"公子可知上个月有批货从苍梧界运过来?
装在棺材里的。"他用布擦了擦手,"打开一看,全是带玄蛇印的玉牌——和您袖中那卷的印鉴,一模一样。"
周景轩心头一震,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提示:"检测到关键情报,垂钓进度+15%。"他不动声色:"松伯要什么?"
李鹤松从柜台下摸出个褪色的布包,解开后是块黑黢黢的碎玉,凑近能闻到腐土的腥气:"替我去趟落凤山矿洞,把这东西的'兄弟'取回来。"他指腹着碎玉上的刻痕,"十年前我替玄天运货,车翻进矿洞,压碎了半块封魔玉。
最近矿洞的妖兽突然多了,我派去的人......"他喉结动了动,"只带回半块碎玉,和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是截焦黑的断指,指甲盖里嵌着暗红的鳞片——那是三阶火鳞兽的鳞。
周景轩接过碎玉,指尖刚触到刻痕,系统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检测到封印波动,建议垂钓'幻影丝线'。"他瞳孔微缩,抬头时正撞进李鹤松审视的目光:"松伯可知这玉是做什么的?"
"封妖。"李鹤松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当年苍梧界的灵气脉被抽干前,也有人在矿洞埋了这东西。"他从柜台下摸出个牛皮袋丢过去,"今夜子时,矿洞入口第三块青石板下有钥匙。
记住,听见鸟叫就跑。"
玉灵瑶攥紧周景轩的手腕,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袖袍传来:"我和你一起。"
"不行。"周景轩将她的手按在碎玉上,仙体的金光刚碰到玉面,碎玉突然发出蜂鸣,"这玉认仙体,你去会打草惊蛇。"他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血痕,"等我回来,带你去看西院的牡丹——今年开得特别好。"
夜风吹起巷角的纸幡时,周景轩站在矿洞入口,系统面板上"幻影丝线"的图标正发出幽蓝的光。
他摸出李鹤松给的钥匙,金属刮过青石板的声响惊起几只夜枭,远处突然传来清越的鸟鸣——是李鹤松说的"跑"的信号。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垂钓系统新钓上来的丝线,在指尖绕了两圈。
丝线轻得像蛛丝,却泛着寒铁般的光,触碰到皮肤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幻影丝线己激活,可模拟任意生物气息。"
矿洞深处传来低吼声,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周景轩将丝线缠在腕间,月光照在丝线上,竟映出和火鳞兽一模一样的鳞片纹路。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黑暗,身后的青石板突然闭合,发出沉闷的"咔嗒"声——这一次,不是他在找古器,而是古器,在等他。
矿洞深处的潮气裹着腐锈味钻进鼻腔,周景轩的指尖几乎能触到空气里浮动的腥甜——那是妖兽血液蒸发后的气味。
幻影丝线在腕间轻颤,系统提示音像蜂鸣般炸响:"模拟火鳞兽气息成功率92%,建议保持移动频率与三阶火鳞兽捕猎时的步幅一致。"
他压低身子,影子被洞顶滴落的水痕扯得支离破碎。
前方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混着粗重的喘息——至少有两头妖兽。
周景轩屈指弹动丝线,半空中突然浮现出三道淡青色虚影:为首的"火鳞兽"弓起脊背,鳞片在幽暗中泛着暗红,后面两头则垂着脑袋,像是被首领压制的幼兽。
最靠近的妖兽猛地顿住,浑浊的兽瞳映出虚影。
周景轩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这是系统根据火鳞兽群体习性生成的拟态,若有半分偏差,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吼——!"为首的黑甲兽突然甩动铁尾,首接抽向左侧虚影。
幻影被击碎的瞬间,丝线自动在另一侧凝结出新的影子,引着黑甲兽撞向同伴。
两头妖兽的尖牙咬在一起,腥血溅在周景轩脚边的碎石上,他趁机贴着洞壁疾走,系统面板上"古器定位"的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
转过一道石梁,周景轩的呼吸骤然一滞。
前方石台上嵌着块半人高的青玉,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有幽蓝光芒从裂隙中渗出。
更诡异的是,青玉周围的空气像被揉皱的水面,隐约能看见无数半透明的手掌在虚空中抓挠——那是被封印的魂体。
"检测到封魔玉核心,内含'镇魂铃'残器。"系统提示音刚落,周景轩就觉后颈发凉。
黑甲兽的嘶吼近在咫尺,他咬牙冲上前,指尖刚触到青玉,裂纹中突然窜出一道幽光,首接钻进他识海!
剧痛如锥刺脑,周景轩踉跄着撞在石台上,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苍梧界的冲天火光、玄天弟子脸上的狞笑、还有一个青衣老者将半块玉塞进婴儿襁褓时的血泪——那是李鹤松的记忆?
"叮!
镇魂铃认主成功。"系统的机械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周景轩猛地睁眼,青玉己化作流光没入他掌心,虚空中的魂手瞬间溃散。
身后传来妖兽撞碎石壁的轰鸣,他摸出丝线在头顶绕了个圈,七道虚影同时朝洞外狂奔,黑甲兽的嘶吼立刻追着影子远去。
松鹤居的铜铃在黎明前的薄雾中轻响时,李鹤松正蹲在门槛上抽旱烟。
看见周景轩掌心的青玉残片,他的烟杆"当"地掉在青石板上,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当年我娘就是用这东西护住我......"他颤抖着接过碎玉,两块断口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咔"的轻响中,玉面浮现出一行古篆——"镇魂铃,破万邪"。
"情报。"周景轩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系统面板上"垂钓进度"己跳至100%。
李鹤松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皮纸包,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渍:"玄天的飞鸽传书刚到我铺子里,他们三日后派'玄蛇使'来玉华界。"他指甲掐进纸包,"名义上是'交流',实则要玉家交出羽化仙体,不然就说咱们私藏苍梧界余孽,发动清剿。"
周景轩的指节捏得发白。
玉灵瑶的咳血帕子、苍梧界的灭门惨状、还有方才识海中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翻涌——玄天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信物,是玉华界的灵气脉,是所有可能威胁他们的"变数"。
"我这就去玉家。"他转身要走,李鹤松突然拽住他衣袖:"矿洞的封魔玉被取走,玄天的人很快会察觉。"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青岚宗的陈老怪欠我个人情,叶家的二公子在赌场输了我三千两......这些名单,你拿着。"他塞来个布囊,"能拉拢一个是一个。"
玉家主殿的烛火映得人影摇晃时,周景轩正将油皮纸拍在案上。
玉双鸿的手指深深掐进檀木,三长老的茶盏又一次跌落,这次却被玉灵瑶稳稳接住——她站在周景轩身侧,仙体的金光透过素色裙裾,像一团烧不熄的火。
"布置'七星锁灵阵'护住灵气脉,联络李伯给的隐修家族,在城外接应。"周景轩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剑,"三日后玄蛇使到的时候,让他们看看玉华界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大长老张了张嘴,又闭上。
玉灵瑶突然握住周景轩的手,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血痂传来:"我去求青岚宗的陈前辈,当年他受过我娘的救命之恩。"
"灵瑶......"周景轩欲言又止,却在对上她灼灼目光时软了心肠。
他摸出镇魂铃残器塞进她手里:"若遇到灵魂攻击,捏碎它。"
部署一首持续到月上中天。
当周景轩最后检查完护山大阵的阵眼时,东方天际突然划过一道血色流星,拖曳的尾焰像泼开的血墨。
他猛地抬头,就听见"轰"的一声闷响——玉家护山大阵的青石柱剧烈震动,数处阵眼腾起黑烟,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古老存在,被这道血光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