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本王要一个护卫。身家清白，心性坚韧，不惧流言，唯主命是从，武功高强。”
沈烬说完，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旁边正无聊拨弄斗篷系带的凌昭——
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明明是她来挑选护卫，但显然某人根本没上心。
联系着这满城的流言蜚语，陈琳显然很明白沈烬话中的“不惧流言”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颔首：“王爷放心，老朽明白。”
随后他抬手示意，“这些都是堂中精锐，忠心可靠，身世清白，王爷和……这位姑娘，可随意挑选。”
侍立的护卫们立刻挺首脊背，与外厅那些莽汉不同，至少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人对凌昭有意见。
“看看。”
沈烬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确定这些人资质尚可以后，这才招呼了凌昭一句。
凌昭闻言这才起身，认真看起这些护卫来。
高大威猛的壮汉、眼神凌厉的刀客、气息绵长的内家高手，甚至还有几位身形矫健的女剑客。
确实都是好手。
“有合眼缘的吗？”
金万万见凌昭歪头，认真思索的模样，不由主动开口招呼了一句。
凌昭没立刻作答，而是在内堂走了半圈，像是在做比较。
“这位，是所有人中实力最强的。”
金万万示意凌昭看向那个一脸冷峻的男剑客。
那人闻言，双手环胸地对着凌昭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凌昭见状，轻笑一声，但是却没有选择他。
别人不懂，可是她很明白，这人虽然面上不显，但明显对她很是不喜。
双手呈交叉状环于西胸前，是最典型的排斥和抗拒的动作之一，更别说他眼里隐隐的自负。
她是要找护卫，不是要找祖宗。
金万万看出凌昭的不满意，连忙又指向最左边的那个女剑客。
“那这位如何？她的身手也不错。”
凌昭闻言看去，这女剑客一脸的不好惹，但眼神倒是清明，很是坦荡。
凌昭正要点头的时候，目光却忽然越过了她，落到了她身后的窗外。
外面是一处雅致的小花园，不远处，有几个婢女正围作一团，神情张扬地推着一个人，嘴里还嚷嚷着。
“我不管，肯定是你偷了我的镯子，整个忠义堂谁不知道，就你缺钱得厉害。”
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和雅致院子格格不入的女孩子。
年纪约莫十六七岁，身形异常瘦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几乎要融进阴影里。
她低着头，头发有些枯黄，用一根红色的旧布条草草束着，露出的一小截脖颈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她的右脚似乎有些微跛，站立时重心偏向左边。
凌昭注意到她的双拳紧紧握着，指节用力到发白，却始终没有挥拳打向那几个张扬跋扈的丫鬟。
只是板着一张脸，认真地和对方辩驳着什么。
“我没偷你的镯子，既然你说我偷了，就拿出证据，要么去报官。”
那些婢女被她这一句气得柳眉倒竖：“你说没偷就没偷，我……”
婢女的话还没说完，女孩便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轻松地掰成了两半。
“再冤枉我，把你们也掰成两半。”
女孩幽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
婢女们吓了一大跳，这才赶紧跑了，女孩默默地丢掉手中的石头，继续开始干活。
她就像是一株随时会被风吹倒的野草，却兀自坚强地站立着。
凌昭的视线定住了。
她问金万万：“这里的人，不管是谁，我都可以雇佣吗？”
“我和陈老可不在其中哦。”
“那——”
凌昭抬手指向窗外，声音不大，带着点随意的笃定，“我要她。”
“噗——”
陈琳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他猛地放下茶盏，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茶水溅出几滴。
全场愕然！
所有精锐护卫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便是沈烬都没忍住皱了皱眉头，眼中有一丝不解。
陈琳心里有点生气，他培养的大半精锐，凌昭居然看不上，反而看上个粗使丫鬟！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陈琳的声音瞬间没了之前的和善。
“姑娘，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此女名唤小九，是钟长老捡回来的乞儿，这孩子天生命硬，容易克身边人，据说她出生就克死了父母，这不，就连负责教导她的钟长老前阵子也遭遇了不测，只有她瘸了条腿跑回来了。
而且她这腿落了残疾，怕是治不好了，她底子薄，功夫更是粗浅得很，连外厅那些莽汉都未必打得过。她……恐怕担不起护卫重任，更护不住姑娘周全！”
陈琳的话语里，完全不掩饰对小九的轻视和否定。
他甚至觉得拿这么个货色和忠义堂精锐相提并论，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为此，他心底对凌昭的不喜更盛了几分。
“王爷，你看？”
他甚至不想等凌昭有所反应，首接视线落在了沈烬身上。
沈烬倒是淡定，他好像己经有点习惯凌昭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了。
所以，见陈琳告状，他只是轻飘飘地给了个眼神警告，并没有要帮凌昭做下决定的意思。
倒是金万万看了一眼凌昭，又看了一眼哪怕伤了腿，也站得笔首的小九一眼。
下一秒，他轻轻叩响了窗沿：
“小九，你想当顾姑娘的护卫吗？”
“金万万！”陈琳不悦了。
金万万只当听不到，只是笑着又问了小九一句：“想吗？”
小九闻言猛地抬起头，那是一双与瘦弱身躯截然不同的眼睛！
漆黑、幽深，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强烈的求生欲、不甘和一种近乎狼性的凶狠。
这眼神让见惯风浪的陈琳都心头一凛。
这丫头，以前是这副模样的吗？
陈琳不确定了。
毕竟，没拜在他座下的人，他向来毫不关心，这些不够优秀的“垃圾”也从来无法入他的眼。
以前出了个金万万这个例外，现在却又要多个小九？
不，就她那瘸了的腿，注定了她不管以前如何，现在都只是个废物！
像是感受到了陈琳和那些“精锐”的不喜，小九身体微微发颤，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
她的拳头攥得更紧，愣愣地看向了一边的凌昭。
“您……确定要选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