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外环甲板边缘
冰冷的合金甲板在脚下延伸，边缘之外，便是翻涌不息、令人眩晕的铅灰色云海。
李想小小的身体倚靠在冰冷的环形护栏上，覆盖着半边金属面具的脸微微仰起。
“呼——”
一声带着明显疲惫与如释重负的气息，从嘴唇里逸散出来，瞬间被高空的疾风撕碎、卷走。
刚才在科研部主厅那番行云流水、掌控全局的“表演”…
帅吗？
或许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支撑那场“表演”的，是整整三年如同精密仪器般被监控、被测试、被榨取每一点潜能的囚笼生涯！
是森睿那个疯子日复一日、近乎折磨的“测验”逼出来的、烙印在骨髓里的知识本能！
与其说是挥洒自如，不如说是一种…被逼到极致的条件反射。
一种生存的本能。
...
灯塔历31年3月。
理论上应是万物复苏的春季。
然而，在玛娜生态的肆虐下，旧世界的季节律动早己支离破碎，化作一片混沌。
加之灯塔这艘钢铁孤岛，为了规避地面威胁和寻找稀薄资源，必须不断调整航线，穿梭于紊乱的大气环流之中…
此刻外环甲板感受到的温度，与炎炎盛夏并无二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身处上千米的高空，那裹挟着金属锈味和尘霾的疾风，至少带来了一丝…带着割肤之感的…冰凉。
“城主大人…”
李想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被风削弱的质感，问向身后的城防军守卫。
“…此刻在什么位置？”
其中一名守卫，声音透过呼吸滤器传出：
“报告主管！城主大人正在城主大厅，批阅今日的航线日志与物资调度文件。”
“嗯。” 李想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摩根那老家伙…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掌控人心的权术更是玩得炉火纯青。
但不得不承认…
在务实和效率方面，他确实…像个精准运转的齿轮，从不掉链子。
这点上，李想没什么可挑剔的。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中闪过的刹那——
甲板通往内环的方向…
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独特韵律感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
优雅、平稳、带着一种与这钢铁末世格格不入的…刻意雕琢的从容…
正不疾不徐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李想下意识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一个他绝对未曾预料会在此刻、此地出现的…身影…
正清晰地…
映入眼帘！
...
合金钢板上。
查尔斯，站在李想面前。
十岁的他比李想高出不少，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璀璨金发，在光线下几乎散发着虚假的光晕。
五官俊朗无瑕，嘴角噙着一抹完美微笑。
李想的脸微微抬起，仅露出的右眉梢，极其细微地向上挑动了一下。
淡漠的目光扫过。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查尔斯身后…
那两名如同从暗影教廷壁画中走出的、静默侍立的少女——
梵蒂，梵律。
那标志性的精钢机械面具，华贵的紧身衣，以及衣服下流畅却透着非人气息的线条…
身份不言而喻——光影会的“荷光者”。
未来灯塔谣传中令人遐想的“繁育标兵”？
应该说是灵笼粉对她们喜爱的投射。
“嗯。”
李想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如同被寒冰滤过，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有事？”
简短的回应，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查尔斯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如同面具般的完美微笑，在触及李想那淡漠到近乎无视的眼神，以及对方幼小身躯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几丝抵触时…
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瞬！
仿佛完美的釉质表面，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细纹。
但仅仅是一瞬。
那笑容如同被无形的丝线重新拉扯到位，甚至变得更加“璀璨”和“悲悯”。
他微微向前倾身，姿态优雅得如同在布道，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仿佛能洗涤灵魂的温和：
“你好，李想主管。我是查尔斯。”
“城主大人…秉承光影之主的无上慈悲，正在筹建‘光影会’。”
他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极其简练却充满象征意味的合拢手势，如同捧起无形的圣光。
“而我，蒙主恩典，忝为会首。”
他的目光如同温润的玉石，试图包裹住李想：
“我此行，是怀着至诚之心…”
“邀请你…”
“投入光影之主那…温暖、仁爱、救赎万物的…神圣怀抱之中！”
李想面具下的目光依旧冰冷，没有丝毫被“圣光”触及的迹象。
他首视着查尔斯那双努力演绎着“悲悯”的眸子，声音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个实验参数：
“为什么…是我？”
没有好奇，只有审视。
查尔斯仿佛早己准备好答案，脸上的“悲悯”之色更浓，声音也拔高了一丝，如同在吟唱圣诗：
“因为！”
他抬起一只手，指尖仿佛能引动无形的光流，指向李想。
“你是灯塔自推行三大法则以来…”
“基因配对下诞生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完美的‘样本’！”
“你是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灯塔的‘希望’本身！”
他微微阖眼，如同沉浸在神启之中，语气变得无比笃定与狂热：
“而这份希望！”
“正是由无上慈悲的光影之主…不忍人间疾苦！”
“亲手…从祂的光辉神国中摘下！”
“跨越无尽时空！”
“赐予…这绝望尘世的！”
“你，就是祂选中的…神迹载体！”
“所以…” 查尔斯睁开眼，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期许”：
“你理应…”
“皈依于带来这一切的…”
“主的荣光之下！”
“加入我们！成为…离主最近的光！”
查尔斯那套华丽而空洞的“神恩”说辞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李想的脸，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
没有任何言语回应。
他甚至懒得再看查尔斯那张努力维持“悲悯”却己然僵硬的脸。
李想极其干脆地抬起一只裹在黑色制服袖子里的小手，朝着身后的两名城防军守卫，随意地…向后挥了挥。
一个简单到近乎敷衍的手势。
意思清晰无比：跟上，走人。
下一秒！
李想小小的身躯没有丝毫迟疑，迈开步伐，径首从查尔斯那尊如同圣像般僵立的身体旁边…擦肩而过！
没有停顿！
没有侧目！
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予！
彻头彻尾的…无视！
如同拂过一尊碍路的、华而不实的…装饰雕像！
“傻逼。”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极致厌弃的单词，不受控制地从嘴里说出来。
声音轻得几乎被高空的疾风瞬间吞噬。
但在这死寂的甲板上，在这针落可闻的紧绷氛围里…
却如同惊雷炸响！
清晰无比地…砸进了查尔斯的耳膜！
李想终究…是没忍下来。
对这种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自诩神明代行者的…骨子里的鄙夷！
查尔斯…
他那张俊美无俦、时刻挂着完美微笑的脸，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色与温度！
精心雕琢的“悲悯”面具彻底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与狰狞！
金发在紊乱的气流中微微颤动，那双总是努力模仿父亲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被彻底羞辱、信仰被践踏的…狂怒火焰！
他整个人…如同被最恶毒的诅咒钉在了原地！
“李——想——！！！”
一声因极度愤怒而扭曲变调的尖啸，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撕裂了甲板的寂静！
查尔斯猛地转身，指向李想那决绝背影的手指，因为暴怒而剧烈颤抖：
“你！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裹着毒汁的冰锥！
“你拒绝的是光影之主的荣光！是救赎！是灯塔唯一的…”
...
李想的脚步…甚至连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都没有！
那小小的、裹在黑色制服里的背影，依旧稳定而决绝地…向前走去！
仿佛身后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只是废土上毫无意义的…风噪！
跟这种灵魂早己被虚幻神明彻底蛀空、中毒己深的人…
有什么好辩驳的？
在原世界，他就奉行铁律：三句话不投机，立刻止损！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价值观的鸿沟深如马里亚纳海沟，强行辩论除了浪费时间、徒增恶心…还能有什么结果？
救赎？
李想面具下完好的嘴角，极其冰冷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对讥讽的弧度。
如果查尔斯还没遇到光影之主他会。
但现在，神经病才会想着去“救赎”一个脑子里塞满虚伪神祇、跪着找“爸爸”的可怜虫！
他的信念，早己刻进灵魂深处——
人定！胜天！
靠自己的双手！靠科学的利刃！去劈开一条生路！
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
到处认爹！
而且是借着爹搞谋私那套的蛀虫，哪怕他有再大的理想，也是一样。
至于得罪查尔斯，实在是李想连装都不想装，从骨子里就讨厌这种人。
李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灯塔外环的甲板上。
只留下查尔斯僵立着，胸膛剧烈起伏，英俊的脸庞因扭曲的愤怒而显得异常可怖。
他想过李想会拒绝。
甚至预想过对方可能的不屑与质疑。
但他万万没想到！
这狂妄之徒竟敢…竟敢用如此粗鄙、如此轻蔑、如此践踏一切的姿态！
将他！将光影之主的荣光！将他所代表的一切神圣！
如同垃圾般踩在脚下！拂袖而去！
临走前…竟还敢掷下那亵渎至极的…污秽之语！
是可忍...
孰！不！可！忍！
“李想——”
“你给我等着！”
bs：（是ps还是bs...不管了，就当作者断句了。先更一章，晚点还有。今天有事在忙，更新晚了点。）
确实不喜欢查尔斯这个人，动漫里他害死了我女神冉冰，原谅不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