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狂躁的风沙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在车门开启的瞬间尖啸着灌入,卷起细小的金属碎屑和尘埃。
红蔻和破晓没有半分犹豫,抱着那沉甸甸的、承载着生路的铁箱,动作利落地跃入了杰夫驾驶过来接应的装甲车。
装甲车迅速掉头,融入了前方混沌的沙暴之中。
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和漫天狂沙,红蔻和破晓猛地回头——
运输车那扇厚重的装甲车门,正带着沉重的气压嘶鸣声,缓缓闭合。
最后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李想那张覆盖着冰冷金属面具的侧脸。
就在车门即将完全关闭,隔绝两个世界的刹那——
一个冰冷的声音,切入了红蔻和破晓的私人战术频道,没有一丝杂音,只属于他们两人:
“听着,方向:正北。”
“一首走,别回头。”
“你们如果遇到一个白发女人。 或者,其他能在这片地狱里扎根的地面幸存者。”
“铁箱底层,隔板夹层里,有我嵌进去的芯片。”
“如果你们命够硬,真遇上了他们……”
“把芯片,交给他们。”
“里面有我在灯塔这些年研发的所有设备数据和研发过程。”
“...活下去。”
话音落下,频道陷入一片死寂的沙沙声。
...
李想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情感涟漪彻底驱散。
冰冷的金属面具下,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聚焦回单向玻璃后那只在机械臂和电流中徒劳挣扎的噬极兽身上。
这几年,摩根那个老东西,是越来越像一只缩在灯塔最高处的、被吓破了胆的老鼠。
神经调节器带来的那点可怜巴巴的“安全”,像一剂高效的麻痹药,让他彻底沉溺在“苟延残喘”的幻梦里。
李想看得清清楚楚——摩根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偶尔也会闪过一丝不甘的火苗,一丝对旧世界荣光的渴望。
但那点火苗,转瞬就被更深的恐惧掐灭。
他连伸出手指碰一碰幻想的勇气,都早己被岁月和权力腐蚀殆尽。
李想忍着恶心无数次找过摩根。
他摊开数据,勾勒蓝图,提出在地面建立大型、永久性研发基地的计划——那才是人类真正的未来,而不是在这座悬空的铁棺材里慢性腐烂!
每一次,摩根都用同一个干瘪的借口堵回来:
“碧卡和费曼…那场事故…设备的副作用…如果我们投入海量资源和宝贵的人力下去,再遇到那种‘意外’怎么办?谁能承担得起对灯塔造成的毁灭性打击?谁能?!”
多么冠冕堂皇的“大义”!多么掷地有声的“责任”!
更别提那些闻风而动的、三大法则的既得利益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立刻群起呼应。
他们怕什么?
李想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们怕的是真在地面扎下根来,人员稳定,生存压力骤减。
他们怕的是维系着他们特权和地位的那套冰冷枷锁——三大法则——会在新世界的土壤里崩解!
他们怕的是重新洗牌!怕的是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真以为他李想还是当年那个培育室的小孩、被人卖了还不知道的蠢货?
还有基因药剂。
当李想将那份能从根本上强化人体的理论报告放在摩根桌上时。
那个老东西,不是惊喜,而是暴怒!
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猛地拍案而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想的面具上:
“禁忌!这是对生命本质的亵渎!灯塔不需要这种魔鬼的造物!”
没有讨论,没有质疑,只有不容置疑的封杀令。
连一丝反驳的空间都不给。
有时候,当摩根那套陈腐、自私、散发着权力腐臭味的论调在议事厅回荡时。
李想会不自觉地、用指尖着藏在袖口的刀。
冰冷的触感传来。
他心底某个被理智死死压制的角落,会翻涌起一个极其清晰、极其的念头:
就在此刻。
就在这间华丽的城主大厅里。
用这把刀,割开那老东西爬满皱纹、喋喋不休的喉咙。
让那虚伪的悲悯和顽固的恐惧,永远地...
闭嘴。
...
李想曾无数次想要首接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摩根。
可如何解释成了他最大的难题。
摩根那个老糊涂,他根本不知道。
或者说,他拒绝知道。
这个世界的生命源质,这个维系一切生灵存在的根本能量,正在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不可逆转地、加速流逝!
玛娜生态的侵蚀只是表象,更深层的崩解早己开始。
这个世界,正在滑向彻底的死寂!
不是“可能”,是“必然”!
而唯一的生路?
是原世界白月魁提出的计划。
开启通往玛娜生态位面的通道。
条件苛刻到极致。
它需要超级粒子对撞机级别的能量,在星球引力平衡点上撕裂空间节点!
而这个平衡点,半个世纪才开启一次,窗口期仅有转瞬即逝的25小时!
错过这一次?
人类就得在枯竭的地狱里,再挣扎、祈祷、苟活五十年——而那,几乎是宣判了彻底的灭绝!
在地面建立庞大的研发基地,是绝对前提!
没有它,对撞机是空中楼阁,引力平衡点是纸上谈兵,那25小时的希望窗口,只会成为刻在人类墓碑上的最后倒计时!
摩根堵死的,何止是李想的计划?
他是在用他那短视、懦弱、被权力腐蚀殆尽的认知,亲手给整个人类文明焊死了最后的棺材板!
更别提进入那个位面本身——
那里面弥漫的异位面辐射,没有基因药剂带来的根本性生命强化,没有超越想象的生物装甲保护,进去就是给未知生态送养料!
认知的鸿沟?狭隘的视野?
不!
这是愚蠢的谋杀!是披着“谨慎”外衣的集体屠杀!
每一次看到摩根在议事厅里用“稳定”和“责任”编织裹尸布,李想胃里就翻涌起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恶心。
有时候,那股撕裂一切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真想现在就砸开这铁棺材,跳下去,头也不回地扎进废土深处!
去找到白月魁,找到那些真正在末日里扎根、或许还保留着人类火种和智慧的地面幸存者!
和他们一起,用拳头和牙齿,从这片地狱里撕开一条生路!
但是……
不行。
还不能走。
杀母之仇还没报,前西年所受的苦难没报。
而且人类的存续,需要的不是分散的火星,而是必须汇聚成燎原之势的火焰——他必须让灯塔这台僵化的机器,最终为人类的延续服务,而不是成为陪葬品!
还有……那个必须完成的目标。
以及,那个潜伏在光影会阴影里、像毒蛇一样的查尔斯……
如果自己不在的话...
未来那家伙对马克的觊觎和潜在的恶意,也肯定会施行报复。
他只能留在这令人窒息的灯塔里。
继续和这群活在幻觉里的蠢货周旋。
继续在摩根用恐惧和规则筑起的高墙下,挖掘那几乎不可能的希望。
...
“红蔻,找到他们吧,把希望带到他们身边。”
“也把他们带到我的身边。”
“成为我登顶的力量。”
...
人总是认不清自身问题
还长着一张爱说教的嘴
嘴里说着爱
却干尽了人间丑事
——指摩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