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的空气夹杂着硝烟、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烂气息，沉重地灌入肖远征的肺部。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站在“巅峰户外”破碎的橱窗前，最后一次检查装备。
右手紧握的登山镐，精钢打造的镐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森冷的光泽，镐柄缠着防滑吸汗带，此刻正被他汗湿的手心紧紧包裹。左手则持着一把折叠后展开的多功能工兵铲，铲刃锋利，边缘开刃，既可劈砍又可挖掘，此刻更像一柄夺命的短斧。小臂和小腿外侧绑着硬质塑料和凯夫拉纤维制成的护臂、护肘、护膝，虽然沉重，却提供了关键部位的防护。头上扣着一顶轻便但坚固的攀岩头盔，面部则被一个带有滤芯的防尘防毒面罩覆盖，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未来战士。
背包里塞满了高热量压缩食品、几瓶水、急救包、强光手电、备用电池，以及几卷坚韧的伞绳。沉重的装备消耗着他的体力，但更沉重的是心头那份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焦灼——佳佳！林月！时间每流逝一秒，她们生还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必须破坏脑袋…” 他低声重复着从无数丧尸影视剧中得来的、此刻成为唯一生存法则的铁律。恐惧依然存在，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心脏，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近乎原始的杀戮意志。为了女儿，他必须变成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
深吸一口带着面罩滤芯阻隔后依然刺鼻的空气，肖远征猛地冲出了户外店相对安全的阴影，一头扎进了地狱般的街道。
眼前的主干道，己经完全变成了死亡陷阱。连环相撞的车辆扭曲燃烧，黑烟滚滚，彻底堵死了所有通行的可能。密密麻麻的、扭曲的身影在车辆残骸间、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或是被任何一丝活人的动静吸引，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嗬嗬”嘶吼，疯狂扑去。远处爆炸的余波仍不时传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更加密集的枪声——混乱在升级，秩序早己荡然无存。
“不能走大路！”肖远征瞬间判断。目标幼儿园在城市偏东南方向，距离10公里。他必须寻找更隐蔽、障碍更少的路径。
他闪身钻进一条狭窄的背街小巷。这里相对“清净”，但危险并未远离。垃圾桶翻倒，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腐臭。几个穿着居家服的丧尸在小巷深处徘徊，动作僵硬。
“嗬…！” 一个穿着睡衣、半边脸被啃噬得露出白骨的女丧尸首先发现了这个“活物”，喉咙里挤出浑浊的嘶吼，猛地转过身，以一种怪异的、关节反折的姿势朝他冲来！
肖远征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他获得装备后，第一次正式面对面的生死搏杀！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握紧登山镐和工兵铲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不是战士，他只是个陪领导打网球锻炼出不错体能和手部力量的普通职员！
恐惧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但女儿佳佳惊恐的小脸瞬间取代了所有犹豫！
“滚开！” 一声嘶哑的怒吼从他面罩下迸发！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扑来的女丧尸踏前一步！得益于网球锻炼出的出色手腕爆发力和身体协调性，他右手的登山镐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自下而上，精准地朝着女丧尸大张着的、流淌着污血的嘴巴捅了进去！
噗嗤！
镐尖轻易地穿透了脆弱的口腔上颚，深深贯入大脑！
女丧尸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珠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光，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像一滩烂泥般软倒下去，污血和脑浆混合物顺着镐尖流淌出来。
成功了！
但肖远征没有丝毫喜悦。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猛地拔出登山镐。粘稠的液体拉出恶心的丝线。他看着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又看看自己沾满污秽的武器和护臂，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和生理性的厌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嗬！嗬嗬！” 另外两个丧尸被同伴倒地的声音和新鲜的血腥味吸引，咆哮着扑了过来！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丧尸，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丧尸！速度更快，更凶残！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恶心！
“佳佳在等我！”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瞬间压倒了所有不适！
肖远征眼中凶光毕露！他侧身躲开秃顶丧尸抓来的利爪，左手的工兵铲带着全身拧转的力量，如同打网球时一记凶狠的反手切削，锋利的铲刃划出一道寒光，狠狠劈在秃顶丧尸的太阳穴上！
咔嚓！
头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秃顶丧尸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瘪下去一大块，身体打着旋儿栽倒在地。
几乎同时，学生丧尸己经扑到近前，张嘴咬向他持铲的左臂！
肖远征反应极快，右臂的硬壳护臂猛地向上一格！
咔！
丧尸的牙齿狠狠啃在坚硬的护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臂发麻，但护臂完美地保护了他！
“死！” 肖远征怒吼，右手登山镐没有丝毫停顿，借着格挡的反作用力，由下而上一个迅猛的撩击！镐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从学生丧尸的下颌骨刺入，贯穿了它的头颅！
噗！
污血喷溅在头盔的面罩上，视线瞬间一片猩红。
短短十几秒，三个丧尸毙命！肖远征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他看着地上三具扭曲的尸体，又看看自己沾满脑浆和污血的武器，第一次亲手终结“生命”（即使是活死人）带来的巨大冲击依然存在，但一种冰冷的、为了生存和至亲必须挥动屠刀的觉悟，正在迅速覆盖那最初的恐惧和不适。
他甩了甩登山镐上的污秽，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冰冷。恐惧并未消失，但它被更深沉、更强大的东西——父爱的本能和杀戮的决心——压制了。他不再犹豫，迈过尸体，继续在小巷中穿行。
接下来的路途，成了血腥的生存试炼场。他时而攀爬低矮的围墙，时而踹开锈蚀的铁门，利用复杂的地形甩开小股尸群。遇到无法避开的落单丧尸，他不再颤抖，而是化身高效的收割者。
右手登山镐，精准、致命，专攻头颅要害——刺眼窝、贯口腔、凿太阳穴！每一次挥出都凝聚着网球训练带来的手腕爆发力和精准度。
左手工兵铲，势大力沉，横扫劈砍！如同在球场上挥拍重扣，铲刃劈开颅骨，铲柄猛击脖颈！护臂和护膝多次格挡开致命的撕咬，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像一头闯入羊群的孤狼，动作从最初的生涩和爆发性，逐渐带上了一种被逼出来的、带着血腥韵律的熟练。每一次击杀，都让他的眼神更冷一分，手臂的酸痛也更深一分。污血浸透了他的外套，在护具上凝结成暗红的痂，刺鼻的腥臭味仿佛己渗入他的皮肤。
体力在飞速消耗。沉重的装备，连续的奔跑、攀爬、搏杀，榨干着他的每一分力气。汗水浸透了内里的衣服，又被冷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寒意。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主干道依旧堵塞，尸群密集。他不得不选择更远、更曲折的小路。就在他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快要炸开时，一排倒在路边、颜色鲜艳的共享单车映入眼帘！
“天无绝人之路！”肖远征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迅速冲到一辆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单车旁，掏出手机——屏幕碎裂，但万幸还能点亮！颤抖的手指划过满是血污的屏幕，用最快的速度扫码、解锁！
“嘀！开锁成功！” 清脆的电子音在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立刻引来了附近几只丧尸的注意！
“该死！”肖远征咒骂一声，翻身跨上单车，双脚用尽最后力气疯狂蹬踏！
生锈的链条发出嘎吱的呻吟，单车的速度远比不上他的双腿全速奔跑，但节省的体力却是无价的！他像一条灵活的泥鳅，在废弃车辆、倒塌的广告牌和零星扑来的丧尸之间穿梭。登山镐和工兵铲就挂在车把上，随时准备挥出致命一击。头盔下的汗水流入眼睛，带来阵阵刺痛，他只能用力眨眼甩开。
蹬车、躲避、偶尔挥动武器击退靠近的丧尸… 体力的消耗并未停止，反而因为高度紧张和持续用力，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手臂的肌肉在酸痛中颤抖，每一次挥动武器都像是最后一次。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视线开始模糊，世界仿佛在旋转。
但他不敢停！脑海中只有一个坐标在导航——启明星双语幼儿园！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尽的尸山血海，当肖远征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从单车上栽倒，彻底脱力时，一个熟悉的街角出现在前方！
那栋色彩明快、装饰着卡通图案的三层小楼！佳佳每天都要来的地方！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升腾，驱散了部分疲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蹬几下，将共享单车扔在路边，踉跄着冲向幼儿园那扇熟悉的、此刻却紧紧关闭的铁艺大门。
终于到了！
然而，当他冲到近前，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只留下彻骨的寒意和绝望！
幼儿园门口，己然是一片修罗场。
昔日充满童趣的彩色地砖，此刻被大片大片粘稠、暗红的血迹覆盖、浸透。破碎的玩具、散落的小书包、撕烂的儿童画作浸泡在血泊中，显得格外刺目惊心。几具小小的、穿着可爱园服的身体，以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污里，无声地控诉着这地狱般的惨剧。
更远处，还能看到穿着保育员制服或保安制服的成年人的残破尸体，被啃食得面目全非。
而最让肖远征心脏骤停的，是幼儿园那原本光洁闪亮的烫金大字招牌——“启明星幼儿园”。此刻，那象征希望和未来的名字，被飞溅的、干涸发黑的血迹污浊得几乎难以辨认，如同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血色问号，烙印在这人间地狱的入口。
精疲力竭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肖远征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粘腻的血泊之中。登山镐和工兵铲脱手掉落，发出沉闷的声响。头盔下的面孔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的铁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佳…佳…” 一个破碎的、带着血沫和绝望气息的名字，从他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挤出，消散在死寂而血腥的空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