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周聿洗完澡出来。
发现江柔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一堆剧本和笔记。
她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少了几分平日的攻击性，多了几分知性的味道。
看到他，她朝他招了招手。
周聿迟疑地走了过去。
他在她对面的懒人沙发上坐下，隔着一张矮几，努力保持着安全距离，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她。
“过来。”江柔拍了拍身边的地毯。
周聿的耳根一热，没动。
他感到一股热气从脖颈首冲面颊，强行压下那股莫名其妙的燥热。
江柔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淡淡扫过来，带着一丝逗弄的笑意：“要我过去请你吗？”
周聿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认命地挪了过去，在她身边盘腿坐下。
近距离下，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像某种蛊惑人心的，让他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他背挺得笔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沙发里。
“放松点。
”江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我又不会吃了你。至少现在不会。”
她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媒体探班的流程和记者名单，还有他们可能感兴趣的话题点，助理刚整理的，你看看。”
周聿接过来，低头翻阅。
名单很长，问题也五花八门，大多围绕着沈彻的转型和王铮导演的创作理念，其中夹杂着几条关于“新人演员周聿表现如何”的提问。
“看完了？”江柔问。
“嗯。”周聿的声音有些干涩。
“有什么想法？”
周聿想了想，谨慎地开口：“他们的问题……很常规。”
“没错，常规到无聊。”
江柔拿回文件，随手扔到一边，“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一点不常规的东西。”
她忽然凑近，那张明艳的脸在周聿眼前放大，呼吸间都是她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气，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甚至能看清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以及眼底那抹狡黠的光。。
“周聿，后天的探班，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
来了。
他心悬到了嗓子眼，紧张之余，又有一丝莫名的，甚至有些期待的痒意。
“什么戏？”
“一场能让所有镜头都对准我们，让所有人都记住你的戏。”
江柔的眼睛在灯下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光的夜空，“很简单，我给你立三条规矩。”
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第一，从头到尾，除非我让你开口，否则不许说一个字。”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的眼睛都必须看着我，不许躲，不许飘。”
周聿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己经预感到了巨大的羞耻。
除了羞耻以外，心里竟也有些隐隐的兴奋。
“第三，”江柔伸出第三根手指，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那微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像被电了一下。
他僵在那里，连呼吸都忘了。
“不许跑。”
她收回手，身体也坐了回去，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充满压迫感的瞬间只是幻觉。
“听明白了吗？”
周聿沉默了很久，久到江柔都快失去耐心了，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声音嘶哑的不像样。
江柔满意地笑了，她揉了揉周聿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顺从的大型犬：
“乖。演好了，给你加餐。”
周聿僵硬地任由她动作，心里却一片兵荒马乱。
第二天，片场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同。
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忙着布置媒体接待区，连空气中都飘着一丝浮躁。
沈彻的助理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过来，里面是几样清淡爽口的茶点和一壶上好的龙井。
“周聿，沈老师让我拿过来给你。”
助理笑着说，“沈老师说，明天要面对记者，可能会紧张，喝点茶能静心。”
周聿看着那份明显超出普通同事关怀范畴的礼物，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替我谢谢沈老师。”他客气地回答。
恰在此时，沈彻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装，温文尔雅，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学长。
“明天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媒体，紧张吗？”沈彻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温和。
“……有一点。”
不过周聿的紧张，更多是来自于江柔的未知计划。
“正常。”
沈彻笑了笑，“那些记者的问题，有时候会很犀利，尤其是对新人。”
“记住，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微笑，或者干脆说‘这个问题我需要回去问一下公司’，把问题抛出去，千万别自己硬扛。”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前辈，真心实意地传授着经验。
如果换做之前，周聿或许会感激。
但此刻，他脑子里全是江柔那三条霸道的规矩。
江柔的策略是迎着炮火冲锋，而沈彻教他的是如何安全地躲在战壕里。
他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江柔正和王铮导演在讨论着什么，一颦一笑都带着张扬的魅力。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沈彻话锋一转，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不远处的江柔，“江柔很会应对媒体，有她在，焦点不会在你身上。”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但周聿却品出了一丝别的味道。
“谢谢沈老师，我会注意的。”周聿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借口要去对戏，转身离开。
沈彻看着他的背影，端起茶杯，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明。
媒体探班日，终于到了。
下午两点，几十家媒体的长枪短炮挤满了片方特意布置的采访区。
闪光灯此起彼伏，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王铮导演、主演沈彻、江柔，以及被特意提上来的周聿，西人并排坐在一张长桌后。
周聿浑身僵硬，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牢记着江柔的规矩，目不斜视，脊背挺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但他那泛红的耳尖和紧抿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江柔坐在他身边，一袭惹眼的红色连衣裙，明媚张扬，仿佛她不是来接受采访，而是来走红毯的女王。
她似乎感觉到了周聿的僵硬，桌子底下，高跟鞋的鞋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周聿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颤，耳根更红了几分。
采访开始，问题果然如沈彻所料，大多抛给了王铮和沈彻。
王铮妙语连珠，把电影的期待值拉满。
沈彻则滴水不漏，尽显顶流的风范和情商。
江柔偶尔被问到，回答也总是刁钻又有趣，引得现场笑声连连，气氛十分热烈。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周聿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也许，江柔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娱乐周刊的女记者，终于将话筒对准了他们这边，问题却不是问江柔的。
“周聿你好，我们都知道你是王导力排众议选出的新人，也是沈彻老师非常看好的后辈。”
“我们注意到，最近剧组放出的花絮里，你和江柔老师的互动非常有火花，甚至有网友说你们是‘冰山遇上烈火’。请问，你和江柔老师在戏外，关系也这么好吗？她私下里是不是也像花絮里那样，很喜欢‘欺负’你呢？”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所有镜头，瞬间对准了周聿。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想用沈彻教他的方式，说一句“我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然后把问题糊弄过去。
可就在他嘴唇微张的瞬间，他感受到了身旁那道锐利的视线。
他转过头，对上了江柔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笑意，仿佛在说：闭嘴，看着我。
周聿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只能僵硬地看着她，看着她在那万众瞩目的灯光下，接过了那个记者的话筒，红唇微启。
“这位记者朋友，你的问题问错了人。”
江柔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她没有看记者，而是转头，目光首勾勾地锁定了身旁的周聿，嘴角勾起一抹惊世骇俗的笑容。
“你应该问我。”
她顿了顿，享受着所有人屏息以待的目光，然后，扔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毕竟，是我‘包养’的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