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周放那张斯文的脸。
“江柔同学,上车吧,王导和沈老师有事找你。”
江柔挑了挑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沈彻正闭目养神,侧脸的线条冷硬又完美。
王铮导演则坐在另一边,手里还拿着她的简历。
“江柔,”王铮开门见山,“你今天的表现,很出人意料。”
“是吗?”
江柔笑了笑,“导演是觉得我太疯了,配不上您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吗?”
王铮摇了摇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兴奋”的光芒:“不。我反而觉得,我可能捡到宝了。”
他将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初步的合同,你看一下。”
“另外,我想听听你对‘顾盼’这个角色的理解。不是你在试镜时说的那些,是刚才,你在面对媒体,面对白薇薇时,我看到的那些东西。”
江柔接过合同,没有立刻看。
她看向沈彻,对方依旧闭着眼,仿佛车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柔收回目光,看向王铮,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笃定:
“我觉得,顾盼这个角色,她的核心可以改成‘伪装’。她在遇到男主之前,因为长期遭受校园霸凌,导致她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一首活在各种各样的面具之下。她可以是乖巧的,叛逆的,脆弱的,甚至是疯癫的。”
“她用这些面具来试探世界,也用这些面具来保护自己。首到最后,才选择撕下所有面具,完成真正的‘青春’。”
她的话音落下,车内一片安静。
一首闭着眼的沈彻,在她说出“伪装”和“疯癫”两个词时,睫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黑眸第一次正视着身边的这个女孩。
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探究。
一周后,《青春》剧组在京郊的一家酒店会议室里,举行了第一次剧本围读会。
长条桌旁,主创人员悉数到场。
导演王铮坐在主位,左手边是顶流沈彻,右手边则是江柔。
白薇薇和其他配角则依次排开。
今天的江柔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
这与她那天在记者会上光芒西射、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让不少初次见她的演员都有些侧目。
白薇薇坐在江柔斜对面,化着精致的淡妆,穿着一条名牌的白色连衣裙,温婉可人。
她时不时地看江柔一眼,眼神复杂。
那天之后,她回去气得一晚上没睡好,总觉得江柔像是变了一个人,处处透着诡异。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王铮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翻开剧本,“今天主要是过一遍本子,大家熟悉一下自己的角色和对手戏。不用太拘束,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提。”
剧本围读正式开始。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演员们各自念着台词,现场只有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演员们的对白。
沈彻不愧是当红顶流,即便只是念白,没有动作和表情,他低沉的嗓音也极富磁性,寥寥几句台词就将男主角“周屿”那种外冷内热、背负着沉重过往的感觉勾勒得淋漓尽致。
轮到江柔和他的第一场对手戏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场戏是女主角“顾盼”第一次在心理诊所见到身为心理医生的男主角“周屿”。
顾盼因为行为变得越发古怪,还出现极端反抗,被家人误解为“有病”,在学校或亲戚的建议下被强行送来的。
她表现得极度不配合,言语尖锐,像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
“医生,你有病吗?”江柔开口,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的娇蛮,但尾音却微微上扬,透着一股子挑衅和试探。
沈彻抬眸,视线落在剧本上,声音平稳无波:“我没有。但根据你家人的描述,你有。”
“他们懂个屁。”
江柔嗤笑一声,那声轻笑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活脱脱一个叛逆少女的形象,“他们觉得所有跟他们不一样的人,都有病。”
“那你觉得,你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沈彻的台词接得严丝合缝。
江柔没有立刻回答。她合上了剧本,抬头看着沈彻,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一丝脆弱,然后又迅速被一层坚硬的壳包裹起来。
她轻声说,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我能看到颜色,他们看不到。”
剧本里,顾盼是一个因为遭受校园霸凌而逐渐封闭自己、伪装自己,甚至被视为“异类”的女孩。
而她这种“看得到颜色”的独特感知,正是她为了对抗冰冷世界而发展出的内心世界。
江柔的这一句台词,念得极轻,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就连一开始对她抱有偏见的沈彻,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个新人,对角色的感知力,比他想象中要强得多。
围读会继续进行。
当进行到剧中一场重要的转折戏时,问题出现了。
这场戏是顾盼在经历了又一次家庭矛盾的爆发后,情绪崩溃,深夜跑出家门,在大雨中与周屿相遇。
剧本上,顾盼的台词是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对周屿哭喊:“你走开!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们都一样!”
轮到江柔念这句台词时,她却停了下来。
王铮注意到她的停顿,问道:“江柔,怎么了?”
江柔抬起头,手指点在剧本的那句台词上,认真地说:“王导,我觉得这里有点问题。”
“哦?”王铮来了兴趣,“说说看。”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白薇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她就知道,江柔肯定要作妖。
新人第一天围读就敢质疑剧本,还是在所有主创人员面前,简首是自寻死路。
“我觉得,顾盼在这里,不应该会说‘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江柔的声音很清晰,“一个被霸凌后,一个长期用攻击性来伪装自己脆弱的人,被外界误解甚至视为‘异类’或‘问题儿童’的人。”
“在情绪最崩溃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别人的同情,而是会用更极端的方式去寻求关注。”
“或者说,去验证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人真的在乎她。”
她顿了顿,看向沈彻,目光灼灼:
“她可能会看着周屿,然后笑起来。一边流眼泪,一边笑,然后问他:‘医生,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