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
叶章嘶哑的声音在布满尘埃的图书馆大厅里回荡,撞上书架冰冷的金属框架和散落满地的书页尸骸,显得格外突兀而虚弱。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服务台残骸,右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沾满污泥和血污。每一次喘息都扯动着干裂灼痛的喉咙和左臂撕裂般的伤口,眼前阵阵发黑。酸雾在破碎的窗外无声翻涌,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死寂的黄绿。
菌毯边缘的阴影里,那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没有回答。
只有一片沉静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沉默。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在评估着闯入者的威胁。
叶章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是这图书馆的主人?还是和他一样,被这末世逼入绝境的幸存者?对方掌握着那种神奇的菌类,能在这致命的酸雾中开辟出一方净土,绝非寻常!
他强撑着,试图再次开口:“我没有恶意…只是…避难…”声音更加干涩,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从图书馆深处、靠近一排倾倒书架的方向传来!不同于风吹动书页的声音,更像是某种粘稠的、的物体在缓慢地、持续地摩擦着地面和纸张…
叶章和那个阴影中的人影同时警觉!
“沙沙…沙沙沙…”
声音在迅速靠近!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感!紧接着,在图书馆深处更浓重的阴影里,几点猩红的、如同地狱炭火般的光芒幽幽亮起!第二对,第三对…至少有七八对!伴随着低沉而充满贪婪的“嘶嘶”声!
变异鼠群!它们竟然追到了这里!而且数量不少!
叶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前有未知的神秘人,后有致命的鼠群!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失血过多和剧烈消耗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双腿发软,几乎无法支撑身体。左臂的剧痛更是让他眼前发黑。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溢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菌毯微光边缘的那个身影,动了!
没有言语,动作却迅捷而流畅。只见那人影如同融入黑暗的精灵,几步就跨入了那片散发着柔和蓝绿色荧光的菌毯范围。一只纤细却沉稳的手(在微光下能看出皮肤白皙,指节分明)迅速摘下悬挂着的其中一件菌丝斗篷。那斗篷由无数细密交织的发光菌丝构成,轻薄而坚韧,散发着淡淡的、类似雨后泥土和青苔的清新气息。
人影没有丝毫停顿,手臂一扬,那件散发着奇异光芒的斗篷如同拥有生命般,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精准地朝着叶章的方向飞了过来!
斗篷轻柔地落在叶章身上,覆盖了他大半身体,包括受伤流血的左臂。
一股奇异的、清凉温润的气息瞬间透过薄薄的菌丝斗篷传来!这气息并非冰冷的寒气,而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如同春日雨露般的滋润感!它神奇地隔绝了图书馆内依旧残留的、令人窒息的尘埃和霉味,更隔绝了窗外渗入的、带着微弱腐蚀性的酸雾!皮肤暴露处那如同针扎般的灼痛感,瞬间减轻了大半!就连左臂伤口那撕裂般的剧痛,似乎也被这股清凉的气息稍稍安抚,不再那么尖锐刺骨!
叶章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覆盖在身上的奇异斗篷,感受着那神奇的隔绝效果和温润气息,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菌毯微光中的身影。
对方依旧笼罩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相对纤细、穿着深色耐磨衣物的轮廓。那人微微侧身,面对着鼠群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只手按在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上,另一只手则做出了一个简洁而清晰的手势——指向图书馆大厅另一侧,一个相对完整、书架密集的区域,示意叶章躲过去。
没有言语,但意图明确:接受帮助,躲起来!
“沙沙沙——!”鼠群的嘶鸣声骤然逼近!几道裹挟着腥风的灰影己经冲破了阴影的屏障,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菌毯微光中的两个目标!它们似乎对那片发光的菌毯有些忌惮,在边缘焦躁地徘徊嘶叫,但饥饿最终压倒了本能,最前面几只体型硕大的变异鼠,试探性地朝着微光区域扑了过来!
叶章不再犹豫!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疑虑。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眩晕,借着菌丝斗篷带来的短暂舒适和清晰的头脑(似乎连缺氧的眩晕感都减轻了一些),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撑地,连滚带爬地朝着那人指示的方向冲去!
他刚扑进那排高大书架形成的狭窄缝隙深处,将自己蜷缩在一堆倒塌的书籍后面——
菌毯微光中的身影也动了!
面对扑来的几只巨鼠,那人影不退反进!动作轻盈而迅捷,如同在跳一支致命的舞蹈。只见人影手腕一抖,几点细微的、散发着同样微弱蓝绿色光芒的粉末,如同萤火般从指间洒出,精准地落在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巨鼠身上!
粉末接触到鼠类的皮毛,瞬间如同强效催化剂!那些巨鼠身上稀疏溃烂的皮肤和沾染的污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出大片大片灰白色的、类似苔藓或菌斑的物体!这些菌斑迅速蔓延、增厚,如同沉重的枷锁,极大地阻碍了巨鼠的动作!它们发出惊恐的“吱吱”声,疯狂地抓挠着身上迅速生长的“枷锁”,行动顿时变得笨拙而迟缓!
与此同时,人影腰间的皮袋被迅速打开,一把深褐色的、颗粒状的种子被抛洒在菌毯前方!这些种子一落地,接触到菌毯散发的微光和的地面,竟如同活物般迅速蠕动、膨胀!无数细密的、同样散发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的菌丝从种子中疯狂涌出,瞬间交织成一片致密的、粘稠的菌丝网络,覆盖在菌毯前方的地面上!
后续冲来的几只巨鼠,一头撞进了这片新生的、粘性极强的菌丝陷阱里!它们的爪子瞬间被粘稠的菌丝缠绕、包裹,如同陷入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菌丝甚至顺着它们的腿脚向上蔓延,带着强烈的分解和麻痹效果!被缠住的巨鼠发出凄厉的惨叫,动作变得如同慢放镜头!
这神奇的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人影利用菌类的生长和束缚特性,竟然在短时间内制造了一片临时的防御陷阱,暂时阻挡了鼠群的冲击!虽然还有更多的猩红光点在阴影中闪烁、蠢蠢欲动,但至少为两人赢得了喘息之机!
叶章躲在书架后,透过书本的缝隙,震撼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操控菌类?催化生长?制造陷阱?这绝不是普通的生物知识!这个神秘人…拥有着和他电磁能力一样、超出常理的“异能”!
人影在逼退第一波攻击后,迅速后退,没有恋战,也退入了叶章藏身的书架区域。动作依旧敏捷,但叶章敏锐地捕捉到,在刚才那番快速施为后,对方的呼吸似乎变得急促了一些,身形也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那种能力的使用也消耗了巨大的精力。
两人在狭窄、布满灰尘的书架缝隙中相对而立,距离不过两三米。借着菌丝斗篷自身散发的柔和微光,叶章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二十岁出头,身形纤细却透着一种坚韧。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被汗水沾湿贴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她的五官清秀,鼻梁挺首,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疲惫。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如同沉静的湖泊,此刻却带着深深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正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叶章。她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耐磨的连体工装,沾着泥土和菌斑,腰间挂着那个装着种子和粉末的皮袋。
她的目光在叶章染血的左臂和被菌丝斗篷覆盖的身体上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他沾满泥污却依旧能辨认出“工程师”字样的工牌上。
“叶章?”女子开口了,声音清冷,如同山涧的溪流,带着一丝不确定,却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