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于鬼市点燃的那把火,其燎原之势与焚天烈度,远超各方预料。
在这资源贫瘠、法则赤裸的百断山脉,“信誉”二字,是比上品灵石更为稀缺的无形根基。而【血眼兄弟会】,这个曾以凶戾高效震慑黑渊的组织,短短数日之内,其根基己然崩塌殆尽。
信誉既失,销赃之渠尽断。
渠道断绝,劫掠而来的“黑货”,便如附骨之疽,淤积手中,徒耗资源,却难化分毫实利。
更致命者,是无孔不入的恐惧与猜疑,如蚀骨瘟疫,在所有曾与其勾连的黑影间蔓延。
昔日称兄道弟的黑市掮客,如今视其爪牙如避瘟神,唯恐沾染半分。
曾被其凌虐盘剥的小势力,则如嗅见血腥的鬣群,暗中舔舐獠牙,只待这头伤虎力竭,便扑上撕扯血肉。
“黑鸦”的情报生意,火爆得令人心惊。
他几乎未费吹灰之力,便从那些急于与【血眼兄弟会】切割的“线人”口中,撬出大量致命秘辛。
而这些秘辛,转手便被他标以天价,售予那些对兄弟会恨入骨髓的仇敌。
于是,此后半月,一幕幕荒诞而血腥的“群狼噬虎”之剧,在百断山脉无数阴暗角落轮番上演。
【血眼兄弟会】一处秘藏仓廪,遭一伙神秘散修洗掠一空。 其押送“月供”的一支精锐小队,半途遇伏,尸骨无存。 甚至其设于某边陲小镇、用以掩人耳目的勾栏,亦被当地一不入流帮派,付之一炬!
曾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血眼兄弟会】,当真沦为过街鼠辈,人人喊打。
张元景,这位一手铸就此局的枭雄,彻底深陷焦头烂额之境。
每日,雪片般的噩耗压塌案头,他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地下王国,正以肉眼可见之速,土崩瓦解。
他心如明镜,这一切的背后,皆有一只无形巨手在翻云覆雨。 那只手,属于厉长风。
……
血煞门,张元景私邸。
“咔嚓!”
一只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盏,被狠狠掼碎在地,玉屑西溅。
张元景胸膛剧烈起伏,双目布满蛛网般血丝,整个人犹如笼中困兽,濒临癫狂。
阶下,独眼龙等一众【血眼兄弟会】残存头目,伏地不起,瑟瑟如秋风落叶。
“废物!一群酒囊饭袋的蠢货!”他戟指这群往日作威作福的爪牙,破口怒骂,“老子耗费心血养你们多年,不是为了让尔等如丧家之犬般任人宰割!”
“堂主息怒!堂主息怒啊!”独眼龙等人叩首如捣,大气不敢稍喘。
“息怒?尔等叫我如何息怒!”张元景一脚将独眼龙踹得翻滚出去,“如今整个百断山脉的黑夜,都在看老子的笑话!我张元景的脸面,己被尔等废物,践踏进了泥里!”
狂怒宣泄稍歇,他才喘息着坐回主座。
他明白,狂怒无用。 他必须反击。 以最凌厉、最血腥之姿,悍然反击! 他必须让所有人,尤其是那藏身幕后的厉长风,知晓他张元景的獠牙,犹在!
“独眼龙。”声音冰冷,不染丝毫人味。
“属……属下在!”
“不计代价,不论手段,”张元景字字如冰锥刺骨,“三日之内,我要那鬼市煽风点火的‘黑鸦’,项上人头悬于鬼市旗杆!”
“另,揪出一个叛我者,无论其根脚背景,查出……诛其满门!”
“唯有用血,方能洗净这身污秽!” “唯有用灭门之祸,方能让百断群獠知晓,叛我张元景者,是何下场!”
“遵命!”独眼龙闻此,眼中非但无惧,反腾起嗜血寒芒。
他知晓,堂主,终将亮出利爪。 而他这头压抑许久的饿狼,终于可再……饱饮鲜血!
……
厉家庄,议事厅。
厉长风面前,摊开一份由“黑鸦”(墨影卫伪装)刚传回的密报。 内容极简: ——“鱼,己出洞。”
厉长风唇角,勾起一丝意料之中的冷弧。
他心知肚明,这一连串的“组合拳”,己将这头魔虎,逼至死角。 而困兽之斗,往往最凶,亦最愚。
此,正合他意。
“兄长,张元景将如何反扑?”厉飞霜问道。
“不外两端。”厉长风指尖轻叩桌案,“杀人立威,与……擒贼擒王。”
“立威,他会寻一个不大不小、与我厉家略有牵扯的势力开刀,杀鸡儆猴。”
“擒王,他会赌上血本,遣最精锐的爪牙,首扑我厉家这‘罪魁祸首’。”
“那我们……”
“静观其变。”厉长风笑容愈发深邃莫测,“我等只需,安然静坐。”
“静看他,如何一步步行入,我等为他备好的……那最后,亦是最深的陷阱。”
他起身走至窗边,望向天边皎皎孤月。
“是时候,请三叔……舒展筋骨了。”
……
禁地石室之内。
厉墨渊缓缓自深沉入定中苏醒。
月余闭关,他不仅将【命火境】初期的修为彻底夯实,更惊喜地发觉,那朵融合了“血”与“木”双重真意的命火,孕育出一项神异之能——
“血木共生”。
其命火,可汲取草木生机,淬炼壮大血元本源。 反之,亦可以自身精纯血气,催发草木灵蕴,逆夺造化!
此能若用于搏杀争锋,或非惊世骇俗。 然若用于……炼丹制符一道,堪称逆天神技!
这意味着,他可大幅缩短珍稀灵药的孕育周期! 更意味着,他能绘制出蕴含生命灵韵、具备自我修复之能的……旷世奇符!
这将成厉家,另一张不容小觑的底牌。
正当他沉浸于破境之喜时,厉长风的传音,悄然落于耳畔。
“三叔,且备。”
“恶客……将至。”
厉墨渊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知晓,检验这身【命火境】锋芒的时刻,己然来临。
他起身,目光落向身侧那道同样入定的娇小身影。
厉红妆这月余时光,除却沉睡,便是在“参悟”那卷【天命符道】总纲。 其气息依旧古井无波,难测深浅。 然厉墨渊却敏锐感知,她额心那枚菱形血印,较之往昔,愈发璀璨,亦愈发……幽邃如渊。
“红妆,”他温声轻唤,“爹爹需外出片刻,你且安心在此,可好?”
厉红妆缓缓睁开那双纯净血瞳,望着厉墨渊,乖巧颔首。 然点头之后,她却忽地伸出纤细手指,凌空一点,正中厉墨渊眉心。 一道微不可察的血色印记,一闪即逝。
“爹,小心。”
厉墨渊只觉一股精纯温润之力瞬息融入命火,令他初入命火的些许虚浮,顷刻间凝练如铁石铸就。
心间,暖流淌过。
他知晓,这是女儿以她的方式,守护着自己。
他含笑轻抚她柔顺银发,继而转身,大步踏出石室。
今宵,他将不再是幕后的符师。
他将以厉家首位【命火境】强者的身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
他要让这百断群山见证,厉家的“獠牙”,究竟何等……锋锐无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