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想去中州”五字以平静而不容置疑的语气自厉长风口中吐出时, 李元瞪大了眼,看着眼前青衣青年,恍惚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中州?…… 那里的水有多深,有多浑,他比谁都清楚。
莫说厉家,便是血煞门这等庞然大物,在那里也需……
这厉长风,莫非疯了?!
然夜长戈之反应,却与李元截然不同。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那双妖异丹凤眼中非但毫无怒意,反而迸发出比初见三件【符兵】时更炽烈百倍的光芒!
“中州……” 他缓缓重复这二字,嗓音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
他夜长戈,身为血煞门大长老亲孙,天之骄子。
正因如此,他比谁都清楚头顶那道无形天堑何其坚固。
宗门之内派系林立,天骄如云。
修为高过他的,有。
背景深过他的,亦有。
他欲在宗门更近一步,乃至角逐那至高…… 他需要……功绩。
需要一个足以震动整个宗门、无人可忽视的天…… 而今,一份“功绩”,似乎…… 倘若…… 倘若厉家真能将【符兵】之术推演至厉长风所述“与命格共鸣,与天地相连”之境…… 倘若他夜长戈能成为此术唯一掌控者与推行者…… 届时带给宗门的,将不止财富。
更是一支足以横扫八荒、颠覆整个修仙界战局的神魔之军!
莫说区区百断山脉。
便是广漠中州皇土、至高道门圣地、那…… 而他夜长戈,作为缔造者,其功绩将无可比拟!
宗主之位,非是奢望,而是……唾手可得! 念及此,夜长戈呼吸陡然粗重。
他死死盯住厉长风,一字一顿: “你,凭何?”
“凭何让我信你能做到?” 此问关键。
若厉长风只是空口画饼,他不介意立刻翻脸,用最酷烈手段将这胆大妄为之徒连同其家族彻底抹除。
面对夜长戈饱含压迫的逼视,厉长风微微一笑。
他未作答。
只缓缓伸出手掌。
掌心之上,不见命火涌动,亦无元气流淌。
唯有点点细如尘埃、泛着淡青微光的……符文。
符文于掌心聚散离合,流转不息。 时而凝作锋锐小剑。 时而化作坚固盾牌。 时而结成振翅欲飞之雏鸟。
如臂使指,浑然天成。
此乃他借【天符碑】之力,经年所得最深秘藏。
其修为虽停滞,然对《符文》理解掌控己达常人匪夷所思之境。 他己无须符纸、墨锭等外物。
其身其意,即为至强之“符”!
李元茫然不解。只觉眼前景象玄奥莫测。
然夜长戈,看懂了。
他身躯剧震!
因他从那流转变幻的符文中,窥见一种……唯在宗门最古老典籍内惊鸿一瞥的传说境界。
——“言出法随,意动符生”!
此乃符道登峰造极之象!
传闻中,唯有上个纪元的符道大能才可掌握的神之技艺!
“你……你……” 夜长戟指向厉长风,喉间竟一时滞涩难言。
心头所有疑虑戒备,于此瞬尽碎。
他终于确信,眼前青年并未妄言。 其人或其背后厉家,确拥有缔造奇迹之能!
“此刻,”厉长风缓缓收手,符文随之隐没无形,“夜堂主还认为,我在……画饼么?”
“不……”夜长戈深吸一气,强抑胸中滔天巨浪。
他面上首次浮现真正平等之色,甚至暗含一丝敬意。 他朝厉长风郑重拱手。
“厉族长,不,自今日起,吾当敬称一句……厉先生。”
“先生之才经天纬地,长戈拜服。”
“先生欲往中州,长戈自当倾力相助!”
他心知肚明,自此刻起,他与厉长风之联结,己非简单。
“那么,合作愉快。”厉长风展露真心笑意。
他终将这血煞巨鳄,彻底缚上己之战车。
“先生需我如何铺路?”夜长戈问道。
“简单。”厉长风道,“我需一个合法身份,令厉家可光明正大将触角探入中州。”
“大胤皇朝,格局森严,尤厌我等‘边荒’势力。”
“然有一种身份,为其无法拒绝,甚而会主动拉拢。”
“——皇商。”
“我欲借血煞门之名,与大胤皇朝做一笔【符兵】交易。”
“我要让大胤那些王公贵胄,亲睹【符兵】威能。”
“我要他们,亲手为我厉家叩开中州之门!”
夜长戈闻言,眸中精光暴涨。
他瞬息洞悉厉长风全盘谋划。
好一招借势登天!
此人竟欲凭血煞门与大胤皇朝两大巨擘之力,为自身搭建首抵云霄的华台!
“妙!”夜长戈抚掌大笑,“先生此计甚妙!”
“此事,包我身上!”
“三月之内,我必以宗门名义促成!”
“届时,便劳先生以我血煞门全权特使之尊,携【符兵】入中州皇城!”
一场足以撬动百断山脉乃至更广阔世界格局的惊天交易,于此寂寥大殿落定。
厉家这头蛰伏己久的巨兽,终将首次向那真正的天地棋局中央,亮出它磨砺至绝巅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