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胤宣帝册封厉墨渊为“护国大师”的圣旨传遍整个猎场时,无数人心头震荡,恍然惊觉:神都两大势力的博弈天平,竟因一条来自边荒的过江猛龙悍然闯入,而被彻底颠覆!
神兵山庄在这场无声交锋中,输得体无完肤。
庄主铁心石强撑着参加完后续的皇家御宴,便以“身体欠安”为由,仓惶离场。
无人讥笑,因为所有旁观者的心头,都被一种更深沉的忌惮所攫取——他们忌惮那个面容和蔼、下手却比魔头更狠的老符师;更忌惮他手中那柄足以颠覆常理的【镇北】符兵!
而“百巧阁”,或者说它背后的厉家,则是一战惊神都。
皇家夜宴上,无数王公贵胄、朝廷大员端着酒杯,主动趋前,与这位新晋的“护国大师”攀谈结交。
其中姿态最为热络、最不加掩饰的,当属三皇子胤王。
他甚至离席亲至厉墨渊面前,执晚辈之礼,言谈之间,对【符】术的赞叹、对厉墨渊本人的敬重溢于言表,拉拢之意昭然若揭。
反观太子胤成,则只是象征性地遣人送来一杯御赐美酒以示祝贺,那份疏离与冷淡,在觥筹交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显而易见,一场更加汹涌险恶的夺嫡暗流,己然将初露峥嵘的厉家,悄然卷入了漩涡中心。
……
子夜时分,【护国大师府】书房。
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厉墨渊、厉飞霜、王腾,连带数名墨影卫核心小队长齐聚于此,气氛凝重压抑,兴奋的余波被一种更深的紧迫感取代。
“三叔公,我们……赢了!”王腾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至今仍觉身在梦中。他们竟真的在这龙潭虎穴般的神都站稳了脚跟,且是以如此强势、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
“不。”厉墨渊缓缓摇头,那双阅尽沧桑的老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唯有如履薄冰的凝重光芒清晰闪烁,“我们没有赢。我们只是从一个更小的棋盘,跳上了一个更大、更凶险的棋盘。我们……只是从一颗随时可弃的‘卒’,暂时变成了一枚还算有用的‘车’。”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如铁:“棋局,才刚刚开始。”
这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众人心头的狂热。
厉墨渊的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的厉飞霜:“那边情况如何?”
厉飞霜颔首,从怀中取出一份材质粗糙的兽皮地图。地图之上,十几个猩红的朱砂圈点,醒目地分布在神都各处。
“金三爷,很‘顺从’。”她的声音清冷干脆,不带丝毫波澜,“这是神兵山庄在神都之内,所有明面和暗地里的产业分布图。包括炼器工坊、核心材料仓库,以及几家用来销赃洗钱的当铺、酒楼。”
她又取出一本厚实的册子:“这是金三爷通过渠道弄到的,神兵山庄最近三年的交易名录。其中几笔涉及‘灰色’的交易,非常……有意思。”
厉墨渊接过地图与册子,仔细翻阅起来。
他看得极慢,极细。
良久,他才缓缓抬头,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铁心石……胆子倒是不小。”他指尖敲在一处记录上,“克扣军工造司的顶级材料,以次充好。再将克扣下来的珍材,通过黑市高价卖给来路不明的散修势力……里外通吃,两头吸血。这份罪证若捅出去,足够他掉十回脑袋!”
“那三叔公,我们岂不是可以……”王腾眼中闪过狠厉杀机。
“不。”厉墨渊再次摇头,斩钉截铁,“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铁心石虽败,但神兵山庄千年根基,盘根错节,在军中、在朝堂,都有着深厚的藤蔓。此时动他,只会让我们陷入无休止的文攻武斗,徒惹一身腥臊,甚至招来皇家的猜忌。”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些东西,现在不是杀他的‘刀’……而是悬在他头顶,让他寝食难安的‘剑’!他越是怕我们将其抖落出去,在明面上就越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这,就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扎根的时间。”
“那我们眼下该做什么?”厉飞霜问道。
厉墨渊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神都舆图。他的手指缓缓移动,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大片暗淡阴影的区域,重重画了一个圈。
那是神都西城。
是整个帝都最肮脏破败、最混乱无序,也最被人遗忘的角落——平民窟。
“我们去那里。”厉墨渊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去那里?”王腾愕然,“三叔公,我们如今是御赐的‘护国大师府’,为何要去那种鱼龙混杂、污秽不堪的地方?”
“因为,”厉墨渊眼中闪烁着深邃如渊的光芒,“任何一座看似固若金汤的雄伟城池,其最脆弱之处,往往不在那高耸入云的城墙……而在于它那被光鲜外表所掩盖的、黑暗肮脏的根基!神都亦然。”
他的手指点着西城那片阴影:“这里,有高踞九霄的王权贵胄,有传承千年的簪缨世族……但更多的,是被他们压榨欺凌、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他们是这座城沉默的大多数,也是……这座城最易被点燃的干柴!”
厉墨渊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族长在最新密信中,给了我们明确的指示:在中州,我们做的,绝不仅仅是‘生意’……更要做‘人心’!”
他转向厉飞霜,字句铿锵:“飞霜,从明日起,以‘百巧阁’名义,在西城做三件事!”
“第一,开施粥铺!每日开仓放粮,让那些快要饿死的穷苦人,能有一碗活命的粥饭!”
“第二,办武馆!招收那些身强力壮却无家可归的孤儿与流民。教他们读书、识字、练武!不求他们能成飞天遁地的修士,只求他们有一技之长傍身,能在这世道……挺起胸膛做人!”
“第三……”厉墨渊的声音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与他慈祥面容截然不符的、足以冻结人心的寒意,“设善堂!收敛那些暴尸街头、无人问津的骸骨,让他们入土为安!”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然后,给我查清楚!查清他们每一个人是怎么死的!是被哪个恶霸打死的?是被哪个贵族欺凌死的?又是被哪条不公的律法逼死的?!”
“把这些……桩桩件件,都给我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
“我……要为这座光鲜亮丽的神都,”厉墨渊缓缓抬起头,眼神穿透窗棂,望向黑暗中那无数璀璨的灯火,“写一本……真正的‘秘史’!”
王腾与厉飞霜听着,心中早己掀起滔天巨浪!首到此刻,他们才彻底明白族长和三叔公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根本无意依附某个皇子或势力!
他们是要在这帝国的心脏深处…… 悄无声息地…… 挖掘一个足以动摇整个皇朝根基的…… 深渊!
这早己超越了简单的家族崛起! 分明是一场…… 以整个天下为棋局的…… 惊天豪赌!
“是!”厉飞霜与王腾霍然起身,对着厉墨渊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