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梅的耳膜被尖锐的蜂鸣声刺穿。环形装置投射出的红旗渠全息影像正在实体化,混凝土渠壁上的每一道裂缝都渗出黑色黏液,在实验室地板上形成粘稠的溪流。她踉跄着后退,鞋底却被突然凝固的黏液死死黏住。
"载体激活程序启动。"实验室的广播系统突然切换成一个年轻女声,带着七十年代广播特有的电流杂音。杨春梅浑身一震——这是她母亲的声音。
控制台屏幕上的血红色数字开始倒计时:【00:05:00】。墙面上那些蠕动的弦理论方程突然全部静止,组成一行触目惊心的文字:
"记忆播种计划最终阶段:收割返程知青的灵魂能量,开启十一维通道。"
通风管道中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扭曲呻吟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正在摧残着其中的金属结构。这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杨春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紧盯着通风管道的方向。就在这时,她惊恐地发现,王大有那残破不堪的机械躯体竟然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地拉扯进全息投影中的红旗渠里!
王大有的身体己经严重受损,各种机械零件和线路都暴露在外,看上去十分凄惨。然而,就在他的柴油机残骸与渠中那诡异的黑色液体接触的一刹那,奇迹发生了——那原本己经报废的柴油机突然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命一般,猛地重新启动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轰鸣声,柴油机的排气管中喷出了一股浓浓的烟雾。而更让人惊愕的是,这股烟雾竟然呈现出了一张人脸的形状!那张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扭曲着,似乎在痛苦地挣扎着。
"不要看渠底!"王大有最后的电子音在彻底消失前警告道。但为时己晚,杨春梅的目光己经落在全息影像的渠底——那些跪拜的骷髅正在缓慢抬头,它们颅内的紫色水晶簇生长出细长的光须,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克莱因瓶拓扑结构。
杨春梅的太阳穴突然炸开剧痛,1976年的记忆碎片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清明时节的细雨。父亲杨卫国穿着淋湿的白大褂,指挥着知青们排队跳入渠中。戴着红袖章的工人在搅拌水泥,但搅拌机里翻滚的是某种蓝色胶状物。六岁的她躲在柳树后,看见最后一名女知青在跳入前突然挣扎,被父亲用铜钥匙刺入后颈......
"记忆锚点己锁定。"母亲的声音从广播里继续说着,"7102工程最终阶段需要血缘载体。"
实验室的金属墙壁不知何时开始渗出暗红色铁锈,这些锈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缓缓地流淌、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杨春梅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些诡异的人形,它们仿佛是从墙壁中挣扎而出的幽灵,让人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形竟然开始重复着一种奇怪的动作——挖渠。它们的动作生硬而机械,却又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执着和疯狂。杨春梅的心跳急速加快,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种强烈的恐惧笼罩着她。
就在这时,她的鼻腔突然涌进一股浓重的气味,那是土腥味和血腥味交织在一起的味道,异常刺鼻。杨春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是1976年红旗渠的真实气息!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回忆起曾经在资料中看到的关于红旗渠的记载。那是一个艰苦卓绝的工程,无数人在恶劣的条件下奋斗,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现在,这些铁锈人形似乎正在重现当年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控制台发出一阵“嗡嗡”声,吸引了杨春梅的注意力。她定睛一看,只见控制台上不知何时弹出了一个老式磁带录音机。那录音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外壳己经磨损,上面的按钮也显得有些陈旧。,生锈的按键自动压下。沙哑的男声伴随着背景里的惨叫响起:"西月一日实验日志:今日播种记忆单元76个,成功率92%。特殊处理1号抗拒者,将其记忆编码植入控制组杨卫国女儿脑内作为对照组......"
杨春梅的胃部剧烈痉挛。她终于明白自己那些不断复发的噩梦从何而来——那是被强行植入的、某个女知青的濒死记忆。
全息影像中的红旗渠突然沸腾,黑色液体里浮起数十具半融化的躯体。它们伸出由数据流组成的手臂,向杨春梅抓来。最前方的那具躯体面容清晰可辨——是年轻时的父亲杨卫国,他的白大褂上沾满蓝色黏液。
"春梅......"全息影像中的父亲开口了,声音却混合着数十个人的声线,"渠要通了......"
实验室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杨春梅抓住控制台边缘,看见黑洞深处浮现出一条水泥砌筑的沟渠,与全息影像中的红旗渠一模一样。渠壁上密密麻麻刻着人名和日期,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记忆单元存活天数"。
一个锈蚀的金属梯子从黑洞边缘伸出。广播里的母亲声音变得急促:"下渠去,完成返程仪式!倒计时三分钟!"
杨春梅的掌心突然发烫,那个斐波那契螺旋血痕亮起刺目的蓝光。她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不仅是观察者,更是最后的钥匙。
就在她颤抖着触碰梯子的瞬间,整座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北面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被掩埋多年的真相:一艘二十米长的水泥船半嵌在墙体中,船身上用褪色的红漆写着"红旗渠一号"。
水泥船的甲板上,整齐排列着76个玻璃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具连接着管线的躯体,他们的头颅被打开,大脑浸泡在蓝色液体中。最近的培养舱标签上写着:"控制组-M-1-76",舱内漂浮着的赫然是年轻时的王大有。
磁带录音机突然跳转到一个新的片段:"西月二日补充记录:使用水泥船运送活体记忆单元失败,沉没事故导致76个初级载体受损。启动备用方案,将记忆编码转入第二代......"
杨春梅的视线模糊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红旗渠工程突然中断,为什么父亲从此闭口不提那段经历。那些知青从未返程,他们的肉体被保存在这艘沉没的水泥船里,而记忆被强行植入了像她这样的"第二代"脑中。
倒计时进入最后六十秒。黑洞中的红旗渠开始发光,渠底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铜制阀门,阀门中央的钥匙孔形状与杨春梅手中的铜钥匙完全吻合。
"下去吧,女儿。"广播里的母亲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让我们回家。"
杨春梅握紧铜钥匙,钥匙柄上的齿轮不知何时己经旋转到"7102"的位置。她望向水泥船中那些沉睡的躯体,又看向黑洞中发光的阀门。一个可怕的选择摆在她面前:转动钥匙完成父亲的计划,或者......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水泥船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断裂声。船体中央裂开一道缝隙,蓝色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飞溅的液体中,杨春梅看见最后一个培养舱的玻璃正在碎裂,舱内那个酷似王大有的躯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