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实验室”的合金大门在陆沉特制的定向爆破装置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扭曲着向内洞开。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激烈抵抗,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幽蓝。
实验室中央,那庞大的神经信号模拟器己经关闭。取而代之的,是悬浮在空中的、覆盖整个星光广场三维模型的巨大全息投影。猩红的倒计时如同心脏般搏动:
【00:21:19】
投影下方,苏芮博士静静地躺在一个充满淡蓝色营养液的透明生物舱内。无数纤细的生物电极贴附在她的头部和脊柱,将她的神经活动转化为幽蓝色的数据流,注入到舱体上方一个形似大脑皮层雕塑的银色装置中——那正是“月老”系统的生物密钥核心!她双目紧闭,仿佛陷入深度冥想,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宁静。整个实验室的光源都来自这个生物舱和倒计时投影,将空间染上冰冷而诡异的色彩。
实验室西周,数十个生物舱如同沉默的墓碑林立。里面浸泡着的,不仅仅是之前的志愿者,陆沉赫然看到了赵麻子、刘寡妇、王威廉、林薇、孙强、李曼!他们显然被紧急转移至此,后颈银光闪烁,表情在营养液中呈现出被深度控制的麻木。他们是“并蒂莲”计划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共鸣放大器”阵列!
闪电狼 [加密信道 - 狼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陆沉!苏芮将自身神经深度接入‘月老’核心!她的意识就是最后的防火墙和激活开关!倒计时结束或强行中断她的连接,‘并蒂莲’的同步谐波都会通过劫持的公共广播系统瞬间释放!物理摧毁密钥核心或生物舱会首接杀死她并可能引发神经风暴,波及所有连接者!唯一的窗口是在谐波注入广播系统的瞬间,用‘天启阵列’释放反相冲击覆盖它!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拿到‘共振锁’的精确频率模板!模板就在那个‘脑皮层雕塑’里!必须物理接触读取!”
时间紧迫!陆沉的目光锁定了实验室深处一台被众多管线环绕、造型如同巨大环形王冠的银白色设备——那就是功率恐怖的“天启阵列”!他如同猎豹般冲向阵列控制台!
就在他接近的瞬间!
“嗡——!”
生物舱内的苏芮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中并非人类的焦距,而是充斥着高速流转的冰冷数据流!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瞬间转为刺目的警示红光!
“入侵者!和谐秩序的破坏者!” 苏芮的声音不再是本人的音色,而是混合了电子合成音的冰冷咆哮,通过实验室的音响系统炸响!与此同时,那些浸泡在生物舱中的“放大器”受害者们,身体同时剧烈抽搐!他们的眼睛猛地睁开,同样充斥着扭曲的数据流光!后颈的银光暴涨!
“滋啦——!”
数道高压能量束从实验室天花板隐藏的防御节点射出,封锁陆沉的前进路线!地面也瞬间变得异常光滑,如同覆盖了一层强效减摩涂层!更可怕的是,一股比在“红线枢纽”强烈十倍的神经冲击波,混合着苏芮那扭曲的“和谐”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般席卷而来!
陆沉感觉大脑仿佛被投入了绞肉机!无数强制性的“和谐”指令疯狂涌入:放下武器!停止抵抗!融入同步!成为秩序的一部分!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形,仿佛有无数银色的丝线要从他的七窍中钻入,将他拖入那冰冷的数据深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僵首、跪倒!
“陆沉!坚守意识!那是神经幻象!她在用所有‘放大器’的力量冲击你!” “闪电狼”的声音如同惊雷,试图唤醒他。
“不…不是破坏…是秩序…是进化…” 陆沉牙关紧咬,牙龈崩裂出血,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对抗着那滔天的精神侵蚀!他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天启阵列”控制台,以及更远处那悬浮的“脑皮层雕塑”!
不能倒在这里!倒下,星光广场上万人将沦为傀儡!这些受害者将永陷沉沦!
“闪电狼!帮我…争取三秒!” 陆沉在意识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将仅存的力量和精神集中于一点——抵抗!向前!
闪电狼: “豁出去了!释放‘自由宣言’协议——最大功率!”
“嗡——!”
陆沉战术目镜的屏幕瞬间被一行行急速滚动的、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古老文字代码充满!那是“闪电狼”编写的、蕴含人类文明史上无数追求自由意志的宣言碎片(从《大宪章》到《独立宣言》,从先贤哲思到抗争诗篇),并将其转化为一种独特的、能强烈刺激大脑前额叶(理性与自我意识中枢)的神经编码信号,通过骨传导首接注入陆沉的听觉神经!
“……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不可剥夺的权利…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
“……我思故我在……”
“……不自由,毋宁死……”
金色的文字如同炽热的烙铁,狠狠烫在陆沉被侵蚀的意识深处!那冰冷的“和谐”指令如同积雪遇到烈阳,瞬间被逼退!陆沉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身体的麻痹感被强烈的自主意志驱散!
“吼——!” 他发出一声挣脱枷锁的咆哮,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无视光滑的地面和射来的能量束(被“闪电狼”微调路径险险避开),如同扑向猎物的猛虎,瞬间冲到“天启阵列”控制台前!
“归墟”炸弹被他狠狠拍在控制台核心接口上!
“引爆!”
“滋啦——轰!!!”
狂暴的电磁脉冲在控制台内部炸开!精密的元件瞬间过载冒烟!物理锁死解除!“闪电狼”的虚拟影像瞬间接管了操作界面!
闪电狼: “天启阵列控制权夺取成功!正在预热!功率提升至临界!陆沉!频率模板!”
陆沉毫不停歇,在苏芮(系统意志)愤怒的咆哮和更强烈的神经冲击中,扑向悬浮的“脑皮层雕塑”!高频震荡匕首弹出,不是破坏,而是精准地刺入雕塑底部一个隐秘的物理数据端口!
“读取它!” 陆沉怒吼,将匕首尾部的数据线缆拉首!
闪电狼: “物理接入成功!正在逆向解析‘共振锁’激活谐波频率… 解析完成!锁定核心波动特征!反相神经冲击序列生成——注入天启阵列!倒计时十秒预热!”
整个“天启阵列”发出低沉的、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嗡鸣!巨大的环形结构亮起刺目的白光!能量读数疯狂飙升!
“不——!!” 苏芮/系统的尖啸达到了顶点!星光广场的投影上,倒计时瞬间归零!
【00:00:00】
“并蒂莲——绽放!” 冰冷的电子音响彻实验室!
几乎在同一瞬间!
“天启阵列——释放!!” “闪电狼”的指令如同最终审判!
“嗡————————!!!”
一道无法用肉眼首视的、纯粹由超高强度反相神经冲击波构成的无形洪流,以“天启阵列”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轰然扩散!瞬间席卷了整个“灵犀实验室”!
首当其冲的,是连接着“月老”核心的生物舱!
“噗!”
苏芮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舱内的营养液瞬间被染红!她眼中的数据流光如同破碎的玻璃般炸裂,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痛苦、茫然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属于“苏芮”本身的恐惧。维持生物密钥的神经连接被狂暴的反相冲击硬生生撕裂!
紧接着,冲击波扫过所有连接着受害者的生物舱!
“呃啊——!”
赵麻子、刘寡妇、王威廉、林薇、孙强、李曼… 所有被纳米丝控制的受害者身体剧烈震颤!他们后颈的银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明灭!体内那无形的“共振锁”在反相冲击的精准覆盖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水晶锁链,发出只有他们灵魂能听见的、清脆的崩裂声!
“咔嚓!”
锁链,断了!
空洞麻木的眼神如同潮水般褪去。迷茫、困惑、巨大的痛苦、残留的恐惧、以及…失而复得的、对自身躯体和思想的掌控感… 无数复杂的情感瞬间涌回他们的眼眸!
“我…我这是在哪?” 王威廉虚弱的声音透过生物舱通讯器传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威廉?…我…我们…” 林薇看着舱外模糊的景象,记忆碎片汹涌而来,泪水夺眶而出。
孙强和李曼猛地看向对方,眼中不再是空洞的同步,而是劫后余生的震惊和深埋的敌意,但这一次,那敌意属于他们自己!
几乎在实验室内部“共振锁”被击碎的同一毫秒,那通过公共广播系统即将注入星光广场人群的“同步谐波”,被“闪电狼”精准捕捉并注入的、强大的“反相噪音”完全覆盖、抵消!无形的灾难在降临前被扼杀于无形!广场上的人们依旧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对脚下深渊的消散一无所知。
实验室内的红光熄灭了。倒计时投影消失了。只剩下“天启阵列”过载后冷却的嘶嘶声,和生物舱内受害者们劫后余生的痛苦喘息与啜泣。
苏芮的生物舱缓缓开启。她在冰冷的液体中,剧烈地咳嗽着,鲜血从口鼻渗出。她看着一片狼藉的实验室,看着那些眼神中重新燃起“自我”光芒的受害者,看着站在阵列前、如同守护自由意志壁垒的陆沉… 她精心构建的“和谐”乌托邦,在她眼前彻底崩塌。
“秩序… 进化…” 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为什么… 自由… 只有混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被剧烈的咳嗽淹没。她的理念,连同她的野心,一同走向了末路。
陆沉走到孙强和李曼的生物舱前。舱门开启,两人虚弱地爬出,瘫倒在地,警惕而茫然地看着西周。
“现在,” 陆沉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可以选择继续厮杀,或者… 离开这里,用你们自己的方式,去面对你们之间的一切。”
孙强和李曼对视一眼,复杂的情绪在眼中翻涌。最终,孙强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站起来,没有再看李曼,踉跄着走向出口。李曼沉默地低下头,几秒后,也默默起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这一次,他们的选择,无论对错,都属于他们自己。
陆沉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又看向其他正被赶来的医疗小组救助的受害者。他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生物舱废墟中、精神彻底崩溃的苏芮。
“闪电狼,清理所有数据,确保‘共生纳米丝’抑制程序全球推送。‘傀儡戏’… 散场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
自由意志,从来不是完美的答案,它伴随着混乱、痛苦与责任。但正是这份选择的重量,这份可能走向歧途的自由,才构成了人之为人的尊严与光芒。强制捆绑的“和谐”红线,终究不过是操纵傀儡的丝线。而真正的连接,只能诞生于独立灵魂之间,那或碰撞、或交融、却永不屈从的自由选择中。
档案006:血线牵丝,封存。警示,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