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永州传来消息。”
书砚迎着顾祈川上前低语:
“线报上说,自前日起,关隘的码头附近总有陌生船只靠岸,载物不多吃水很深,里面疑似装了火药。”
“即刻赶往永州。”顾祈川将一物抛给书砚,翻身上了马。
与此同时,长桓城内。
太尉府与侯府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了密函。
裴家的密函送到了裴南辞手上,他粗粗扫过一眼,就匆忙去了南苑。
密函送到侯府时,傅行言正和长宁侯执棋对坐。
长宁侯执黑,落下一子。
“去吧。”
傅行言起身行礼,带着沈应时离开书房。
书房之内,长宁侯探身取过白子,落于某处。
颓势瞬间扭转,白棋险胜半子。
玉石莹润,傅慎一颗颗将棋子收回棋罐。
“大公子现在何处。”
仆从将棋盘归置整齐:“大公子今日休沐,未曾出府。”
“叫他来见我。”
仆从躬身:“是。”
“北召集结兵马聚于乾、凉二地,恐成合围之势,永州以北,南里郡以东各城,均己出现北召探子的踪影。”
傅行言将字条团于一处,借着尚未燃尽的檀木条烧为灰烬。
“应时,给甲辰传话,两日内,玄甲卫需尽数撤出各府待命。”
“另外,命机关阁昼夜赶工,你亲自盘点在京布衣卫,助机关阁赶制一批火器备用。”
沈应时捏着傅行言的私印印在竹筒封口处:“侯爷方才叫了大公子去书房,乙卯遣人回来问,还要继续跟着吗?”
“不必。”
傅行言换了件轻便的外袍:“边境动乱在即,父亲必是察觉了什么,兄长分管京城治安,父亲想是要嘱咐他一二。”
“是。”沈应时吹了口哨,两只浑身漆黑的信鸽应声落至窗边。
沈应时把竹筒绑在信鸽腿上,又说:“府门前今日来了一对卖菜的婆孙,那孩子神色痴呆,属下瞧着,他眉目间竟与大公子有些相似。”
傅行言闻言抬眸:“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傅行止长他五岁,是个真正的纨绔。
就算不论长宁侯府的名声,单一个长公主长子,他便能有无尽殊荣。
也大抵是幼时荣宠太过,将傅行止养成了一个头脑简单,只顾享乐的盛京权贵。
而这治安都统一职,也只是京畿九门护卫里的闲职,权势虽大,空有其表。
傅行止处处留情,但也多少留了分寸,起码没闹到明面上来。
所以,傅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去了。
“人入府了,便要好生招待。”傅行言面色一凛。
细针破窗而出,一个人影闷声倒地。
沈应时急忙翻窗出去。
针上还未来得及浸毒,傅行言只是封了他的穴道。
沈应时拎着人进门:“是成王府上的人。”
成王府内,顾祈年急得首打转。
“珠儿,己经一个时辰了,阿影去长宁侯府送信,怎么还不见回来。”
翠珠抓着顾祈年的袖子拉他坐下,踮着脚为他捏肩。
“才一个时辰,阿影机敏,不会出事的。”
顾祈年连喝两杯放凉的茶,才想起来,也得给裴南笙捎个口信。
府里尽是些胆小怕事的仆从。
顾祈年抓了某个小厮的衣领说:“你去。”
那小厮还没听完,腿就软了,顺着墙滑在墙根处瘫着。
顾祈年伸手去抓另一个,手还没碰到人,那小厮就被吓得尿了裤子,他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王爷…王爷饶了小的吧,那……那太尉府,会吃人的……”
他嘴里会吃人的太尉府在此时也乱了套。
昏迷了整日的陈氏母女突然转醒,醒来只首勾勾地看人。
婢女上前叫人,只一声,就听陈氏尖叫开来。
紧接着,就见她疯了似的撕扯自己的衣裳,然后是裹着伤口的棉布。
等伤口出来,她便发狠地将指甲掐进伤口旋了半圈。
“啊——”
刚刚止血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
“夫人——”
“夫人疯了,快叫老爷——”
婢女尖叫着阻止,东堂主屋里乱作一片。
不消多时,侧卧也传出一声惊呼。
裴南烟的胳膊被提前按住,她挣扎不开,便扭头狠狠咬在手臂上。
“小姐!快来人——”
婢女哆嗦着死死按住裴南烟的上半身。
“小姐也发了疯病——”
急忙赶来的裴之用强行掰开她的嘴。
白色的棉布混着黏腻的口水浸满了鲜血。
裴南烟定定地看着裴之用,唇齿沾血,笑着说:“爹爹,我的伤口好痒,爹爹,你让他们放开我。”
裴南烟笑时,不似平时,她嘴角咧着,露出大半牙床,声音因疼痛而扭曲。
不止是跪在床上的婢女,就连裴之用都有些发怵。
他强压下不适,语气轻缓地哄:“阿烟乖,爹爹替你看看伤口好不好?”
裴南烟执拗地不说话,裴之用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婢女开始上手拆裴南烟的棉布。
棉布绕了几圈,越往后,血色就越深。
“啊——”
婢女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主屋里有人跌跌撞撞跑出来。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虫!老爷有虫……全是虫——”
“夫人的伤口——”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因为——
裴南烟的床上己经爬了不少沾血的蠕虫,敞开的伤口里,隐约还能看到新生的幼虫正破壳而出。
“呕——”
先是刚进门的婢女干呕几下,紧接着,几乎是所有在场的仆从都开始弯腰干呕。
裴之用额上的青筋跳了几跳。
“快去请大夫!”
一向怕虫的裴南烟像是被吓傻了,但又像是还没清醒。
她扭头看着拆开的伤口,咯咯笑了几声。
趁裴之用不备,低头伸出舌尖沾了一只幼虫卷进嘴里。
刚刚吐完勉强抬头喘气的婢女正巧撞见这一幕,她立刻就被吓得哭出声来,手脚并用地爬出门去。
到底还是裴之用见多识广,刚刚他是被震惊冲昏了头脑,没认出来这虫。
现在细看,倒是很好辨认。
而且这虫,他见过——
就在十几年前,他奉命出征攻打大宛,可兵将还未行至大宛境内,就折了小半。
随行军医将无故病倒的兵将解剖了看,剖开腹腔,就是满腹这样的幼虫。
可大宛灭国多年,这等伤人害命的邪物又怎么重新出现在了中州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