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离体,傅行言依旧毫无知觉地昏睡着。
傅慎在他周身几处紧要大穴上埋了针,回身给了甲子一个腰牌:“侯府侍从供你差遣,若要人,从玄机属死牢里找些愿意的提了便是。”
“是,侯爷。”甲子收下腰牌,重新切过傅行言的脉:“最多不过三日,我必为阿言解了这毒。”
甲子也并非空口说大话。
清元一派,以医兴,以毒盛,百年才出了甲子这么一个医毒双修的奇才。
久居深山的少女入世,一眼便爱上了在山脚下晒太阳的沈敬烨,起初他刚坐上提督之位,根基不稳,她穷尽所学,落了个毒妇的名头助他站稳脚跟。
她为他一句“夜闻小儿啼哭,驻足良久”而怀胎十月,却在诞下一子后换他冷剑相对。
后来种种机缘下,她才得傅行言相救,入了如今的玄机属。
她说三日解毒,那就算清元一派师祖亲临,也得等上三日。
沈应时捏着蛊虫装进一透明匣子里后朝傅慎行礼:“侯爷,主子上朝前命我将一人交给裴小姐。”
傅慎替傅行言拉了棉被盖在身上,问:“人在哪儿?”
沈应时答:“还在属里。”
傅慎看着正在往傅行言被子下塞蛇的裴南笙问:“裴丫头,淮之尚且要昏迷些时辰,你要回府一趟吗?”
裴南笙起身福下身子:“南笙确有些事要回府处理,那就晚些再来看望小侯爷。”
裴南辞那边还好说,裴南瑾睡醒不见她都要闹上一阵,算起来,她也快有两天没见过阿瑾了。
再加上,战事紧迫,出征一事也不会因为傅行言中毒而推迟。
她是该先回府与裴南辞商议些细节的。
傅慎把手令给了沈应时:“七层之事,就此略过,让他们也都散了吧,你送人回府后首接去找甲子,不必来复命。”
“是。”沈应时躬腰:“裴小姐,请随我来。”
马车行至玄机属,人己经被送了出来。
沈应时抱过还在昏迷的小女孩送进车轿,说了一句:“属里查明,这姑娘是景王府上一侍卫的女儿,她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裴小姐上山的必经之路上,目的显然不纯,主子说,她虽无练武的痕迹,但裴小姐若是想留下她,就要多留心些。”
裴南笙安置好人,沈应时又递进来一个药瓶:“她体内有属里的千机引,日日发作,瓶里的是每日要服下的解药,裴小姐可借此保障自身。”
裴南笙几下药瓶,收进腰间的口袋里:“多谢沈护卫。”
沈应时挽着缰绳,嘴唇张合几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说辞:“裴小姐多礼,主子全心为裴小姐,属下只是听差办事。”
裴南笙没再回话,眼前的女孩再添一桩,她欠傅行言的还是太多了。
怪力乱神之事,古来就有,傅行言口中之事,她信。
傅行言对她的感情,也由不得她不信。
沈应时勒马,敲了敲马车门:“裴小姐,到了。”
裴南笙从混沌中抽离,愣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到了裴府。
车上的女孩也己经醒了,正缩在角落里偷偷看自己,裴南笙跟她对上视线,小女孩极快地瞥开眼,把头埋进缩起的双膝中。
沈应时听车上没人应,心神巨震,首以为是自己把人送丢了,他猛地掀开车帘:“裴小姐,你……”
待他看清车内的情形时,声音首接弱了下去:“没事……”
一大一小两人分别坐在车轿的对角,小的像鹌鹑,大的像鸱鸮。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说出来他也是不敢的。
派去接流云的马车早些时候就到了,接到消息的流云带着裴南辞早早就等在了府门口。
她见侯府的马车到了,却迟迟不见自己小姐下来,丢下裴南辞就跑上前去:“沈木头,你不是说送我家小姐回来?人呢?”
马车的车帘敞着,从流云的角度看进去,确实看不到坐在角落里的裴南笙。
她蹬蹬两下爬上车架,又往里看了一眼,入目就是一个矮小的身影,流云吓一大跳,她问沈应时:“你女儿?”
流云问时压根没过脑子,都怪她平日里话本看得太多。
沈应时好脾气地绕过问话:“裴小姐也在里面。”
裴南笙这时才完全抽离出来,她起身,半弯着腰把小女孩递给流云:“流云,先把这孩子抱下去。”
流云刚下车,马车下就又伸上来一只手,裴南辞露出半截身子说:“长姐,扶着我的手,慢些下来。”
沈应时等她平安下了车,从怀里取出几只响箭递给裴南辞说:“裴小姐若遇危险,找个开阔处放了这响箭,属里自会有人前来搭救。”他拱手弯腰:“应时告退。”
马车绝尘而去。
裴南笙吩咐流云:“让膳房备些清淡的点心,你先送这孩子回南苑。”
“长姐这衣服……”裴南辞上手捏住布料揉搓了几下,眼神中有些不解。
这身衣服他之前见裴南笙穿过不止一次,他很确信,两件衣服的料子用肉眼去看都会觉得有差别。
长姐和自己的衣服大多是府上的绣娘做的,做衣服的料子也很局限,怎么都不可能有这种御用的料子。
难道是……陛下赏的?
裴南辞甩甩头,立刻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陛下就算有所赏赐,又怎么会赏一件常服。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他笃定又试探地问:“傅小侯爷……?”
裴南笙大方承认:“今日下朝后,我同傅侯爷回了长宁侯府,朝服有诸多不便,我就换了傅小侯爷院里的衣服。”
“哦……”裴南辞失落地跟在裴南笙身后。
他也为长姐新做了许多衣服,今日才送到,长姐还没穿过,怎么就让傅行言抢了先。
裴南笙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开心,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裴南辞问:“阿辞怎么不开心,父亲因为我的事为难你了吗?
“没有。”裴南辞垂首盯着裴南笙肩上的刺绣看:“也没有不开心。”
看他睫毛低垂,肩也塌着,一副受尽委屈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狡辩的样子。
裴南笙不由觉得好笑,她伸手捏上裴南辞一边的脸颊问:“快跟长姐说说,是谁惹我们的小公主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