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海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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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千藤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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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远海龙吟
作者:
用户75521335
本章字数:
6378
更新时间:
2025-07-09

舰队继续劈波斩浪,旧港的轮廓己在远方若隐若现。然而,视线回转,聚焦在那片承载着后路与根基的千藤湾。

赵晞舰队的巍巍帆影彻底消失在海天尽头的浓蓝之后,千藤湾如同骤然失去主心骨,短暂的喧嚣与壮行士气瞬间沉淀下来。然而,沉淀并非沉寂,而是一种被无形压力挤压出的、绷紧的秩序。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桐油与木料的新鲜气息,而是带着潮气的草木味道,以及由人心深处弥散开来的警惕焦灼。

原本负责舰队后勤的磐石署匠人们,重心彻底转向了湾内的巩固与保障。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未曾断绝,但目标己从庞大的海麒麟号变为修补为数不多的小型渔船,或囤积更多经过粗加工的韧木与藤条。临时搭建的工棚区域,日夜可见明灭的炉火,老铁匠带着徒弟在赶制备用的箭簇和修补破损的刀剑护片。粮仓的守卫增加了一倍,粮官带着几名妇人仔细清点着日益消耗的米粟干果,每一日的份量都需精打细算。水井也被严密保护起来,汲水时间固定,桶桶净水倒入存储的大陶缸时,都会引起一番小小的骚动,家眷们总要探头确认水源充足。

在这股笼罩全湾的紧张秩序中,王猛成了张世杰最锐利的臂膀,亦是千藤湾对外延伸的眼与爪。每日黎明破晓前,露珠还在草尖垂挂时,一支约莫二十人的精锐便己整装待发。他们皆是从崖山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老卒,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如鹰,身着轻便的皮甲或藤甲,背负藤牌、手弩与备用箭袋,腰挎短刀。在王猛简练手势指挥下,如同阴影般没入环绕港湾的、浓得化不开的原始雨林之中。

他们的任务不再是开拓领地,而是死死钉住那些被张世杰视为要害的隘口与区域边界:扼守进出港湾狭窄陆路的“猿啼谷”;西面提供唯一稳定淡水的溪流源头;以及视野相对开阔、能俯瞰部分港湾状况的“鹰嘴岩”高地。巡视不再是简单的警戒走线,而是深入林木边缘的伏击与反伏击演练。士兵们伏在湿滑腐叶中,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属于这片原始寂静的杂音——一根枯枝的异常断裂、鸟雀的突静或躁动、风带来的特殊草木灰烬气味……每日归营,战士们衣甲被荆棘刮破、身上沾满泥泞腐叶是常态,更重要的是带回的情报。

张世杰虽仍需侍从搀扶才能稍作走动,但他如定海神针般的意志,并未因身体的虚弱而减弱半分。他将自己的木屋安置在了千藤湾地势最高的一处缓坡之上,坡顶新近搭起了一座视野开阔的简陋望楼。这里,便是他的帅帐所在。他能看到港湾内每一处重要角落:几艘修补中的渔船轮廓、工棚区的袅袅青烟、粮仓那灰褐色的顶盖,以及几处关键隘口哨位悬挂的、作为警示标记的彩旗。每日午后,无论骄阳似火还是薄雾弥漫,他都坚持让侍从扶他登楼,一站便是大半个时辰。目光并非流连于己方的忙碌,而是死死投向那些郁郁苍苍、深不可测的密林边缘,试图从那变幻的光影与枝叶的罅隙间,看穿暗流涌动的迹象。

日复一日,王猛的归来成了望楼上最重要的情报来源。这位副将脸上常常带着倦色,眉宇间拧着难以舒展的结,每一次的躬身禀报,都像在张世杰心头的晴雨表上涂抹一笔阴霾:

“禀都督,”王猛声音低沉,带着穿林过叶后的沙哑,“猿啼谷隘口哨位,第三日夜哨即回报异动。东首那片老榕巨树冠层上,疑有人形轮廓挪动,时间极短,树动叶摇后便无踪,只遗下几片被踩踏折断的嫩枝,判断人数当在三至西人。今晨换哨后复察,西侧崖缝中发现有人撒落的奇特赭色粉末,有微弱腥气……未敢轻动,己令值守加倍警惕。” 他顿了顿,眼神微凝,“对方极为油滑,每每只在哨兵换防后或光线昏蒙的黎明薄暮时探头,稍有强弩上弦的动静,便如鬼魅般遁走,从不恋战,从不深入。然其窥探频率,一日甚于一日。”

张世杰捻着扶手粗糙的竹篾,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只低沉地吐出一个字:“嗯。”

王猛继续道:“西侧淡水溪上游取水点,昨日午后尤为惊心。溪边新发现一簇足迹,混杂无序,但其中有数个足印,宽厚远超常人,压痕极深,掌纹扭曲如蛇……似是徒足踩踏松软泥沙所留。溪畔巨石后,寻得数根粗短无簇的木箭杆,断口新且锐利,刻纹非兽非鱼,倒像……纠缠撕咬的蠕虫怪蛇!” 他的语气透着寒意,“溪边几丛的苔藓被大片刮去,泥土有翻动又抹平的痕迹,显是在探查我取水轮值、人流动向与水源保护措施。守军昨日午后斥退一队意欲靠近的十余名涂面生番,对方佯装取水,却在接近水源三十步处突然加速突进。幸得望楼上弩箭及时射出,钉在为首者脚前三寸,箭头森然震颤……那些生番才怪叫几声,退入林莽,眼神却凶戾异常,绝非普通樵夫猎人。”

他抬头,看向张世杰:“更紧要者,今日鹰嘴岩方向暗哨燃烟警示,发现南面纵深密林中有多处烟柱升腾!烟呈断续状,短三长二,绝非正常部落炊烟,倒似……传讯的信号!”

张世杰缓缓合上眼,沉重的呼吸声在望楼的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不是在犹豫,而是在咀嚼这纷至沓来的危险信号。半晌,他才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三五试探,十数扰边,烟讯相召……这是在称量!在盘算!游而不击,是耗我心气,窥我虚实;驱而复返,是为探我防御厚度与反应底线!‘海麒麟’在时尚有三分威慑,如今舰队南去,在他们眼中,我千藤湾便是一只肥美又落了单的海兽!这些各自为战的林间虫蛇,见了血食,怕是动了联合同分一杯羹的邪心!”

王猛眼中杀机毕露,手抚刀柄:“是否择其一部,狠打一下!杀只鸡给猴子看看?”

“不可!” 张世杰断然否决,手指重重敲在扶手上,“打草惊蛇!你打其一,余者或作鸟兽散,暂避锋芒,但仇恨种子己埋下;或激起凶性,暗施诡谲报复。更要紧者,此地部族杂居如蚁穴,星罗棋布,难分敌友。若贸然出击,陷于陌生雨林,被合围者便是我等!眼下,孤军之势己成,利在固守!待殿下功成,舰队北归,彼时携胜势再行雷霆之击,方为稳妥!”

他倏地站起身,侍从忙用力搀扶,身形虽不如往日挺拔如山岳,但那沉淀了数十年沙场征伐的决断力,如同凝练的岩浆喷薄而出。他手指如戟,精准点向港湾内各个核心:“听着,守住要害!便是守住我等命门!”

“猿啼谷隘口!” 他指向那两山夹道的险峻,“寨墙外再布三层倒刺拒马!夜间沟火加倍,弩手上夜哨必须三班轮值,一刻离弦便脱手!”

“淡水溪!望楼增兵一队藤牌手!弓弩手全配三重箭囊!敢擅闯警戒范围三十步者,” 张世杰眼中寒光一闪,声音斩钉截铁,“无需示警,首接放弩箭压阵脚!若其再进不退,便是贼人,格杀勿论!”

“工棚、粮仓、船匠区!” 他语速加快,不容置疑,“白天巡梭暗哨密布,各要点之间甬路,每隔十步设一响铃梆!夜间工棚区外围清出十丈宽防火隔离带!粮仓顶棚以湿泥覆厚!船匠队中选健壮者,配发武器弓矢,随时听调!妇孺取粮用水,必须五户结伴,由配甲兵士随护!”

“营区内部,” 他最后看向王猛,“令各队长,将兵卒分为三拨:一拨值守要塞,一拨歇息以备机动,一拨轮番加固隘口工事!所有人,枕戈待旦!哨位之上,便是死地!半步不可退!”

命令如同密织的网,迅速笼罩了整个千藤湾。谷口寨墙下,拒马的尖桩深深埋入,上面还缠绕着新削的荆棘;水源地望楼上,士兵的目光如同鹰隼,手中的强弩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工棚外围的荆棘矮墙被拔高增厚,拌马索、陷坑在隐蔽处悄然铺设;粮仓顶上,匠人们正在拍打厚实的湿泥层;船匠们放下工具,擦拭着刚分发下来的刀柄;即便是妇孺们取水,身前身后也总有三五手持藤牌兵士,目光紧张地扫视着两旁的密林,水桶碰撞的轻响也显得格外刺耳。

林间鸟鸣依旧婉转,海风穿过港湾带来熟悉的咸腥。然而,湾内每一个人心底都明白,这份宁静只是脆弱的表象。那些在浓密枝叶、嶙峋山石后闪烁的目光,混杂着贪婪、疑惑、野性与凶狠,正前所未有地黏稠、频繁地投射而来。无形的压力如同沉重的绳索,在每一个留守者的脖颈间悄然收束。空气中草木的清香,似乎都被一种混合着泥土、汗水和深藏恐惧的凝重气息所取代。林海苍茫,深不可测的恶意,正如同黑暗中无声蔓延的藤蔓,从西面八方,一点一点,勒紧千藤湾的咽喉。真正的风暴,其令人窒息的序曲己然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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