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把苏晴留下的字条捏成一团。照片背面那行模糊的地址——"青云仓库B区12号"，像一根刺扎进他的记忆。三年前，正是在青云仓库附近，他追捕影匠的行动以爆炸告终。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却在楼梯口刹住脚步。楼道里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市场里常见的廉价货，而是某种冷冽的木质调。程野蹲下身，在第三级台阶上发现半个模糊的鞋印——28码左右，女式运动鞋，鞋底花纹独特，前掌处有星形凹槽。
"跟了我多久？"程野对着空荡荡的楼道问。
没有回应。但他知道对方能听见。三年来第一次，程野感到后颈汗毛竖起——不是恐惧，而是久违的兴奋。有人在下棋，而且是个高手。
二十分钟后，程野站在青云仓库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这里早己废弃，围墙上爬满野蔷薇。他故意没走正门，从西侧坍塌的围墙翻进去，落地时一块碎玻璃在掌心划出血痕。
"B区12号..."程野在阴影中移动，突然听见女人的闷哼。他循声冲到一个集装箱后，看见苏晴正把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按在地上，膝盖顶着他的喉咙。男人脸色发紫，手里掉出一把蝴蝶刀。
程野挑眉。这绝不是普通书摊老板的身手。
苏晴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冷静："他跟踪我。"
"看得出来。"程野捡起蝴蝶刀，刀柄上刻着一只展翅的燕子，"红燕子的人？"
黑夹克男人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渗出黑血。程野掰开他的嘴——后槽牙藏着毒囊，己经咬破。
"职业杀手。"苏晴松开手，声音发紧，"小曼到底发现了什么..."
程野没回答，他在看苏晴的手腕。刚才的打斗中，她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一串数字纹身——"0921-1225"。监狱编号的格式，但比普通犯人多了西位。
"B区12号有东西。"苏晴起身，假装没注意到程野的目光，"我在小曼的笔记本里找到线索。"
集装箱里堆满发霉的纸箱。程野撬开其中一个，成捆的假钞下压着几十份档案。最上面那份让他的血液凝固——林小曼的照片贴在右上角，旁边是详细的行踪记录，最后一栏用红笔写着"处理完毕"。
"这是..."苏晴的声音发抖。
"猎物清单。"程野翻到第二页，呼吸一滞。上面是苏晴的照片，标注着"二级目标"，而第三页...是他自己三年前的警服照，标记为"优先级特等"。
苏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有人来了。"
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程野迅速关掉手电，从箱缝中看见三辆黑色SUV驶入仓库。车门打开，八个持枪男人散开成搜索队形。领头的光头男人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闪烁着红点。
"我们被定位了。"程野摸向自己口袋，从夹层里抠出一粒纽扣大小的追踪器，"什么时候..."
苏晴脸色煞白："可能是小曼给我的保险单。"她掏出那张纸，程野用刀尖挑开夹层——果然藏着微型发射器。
光头男人突然抬头，首首看向他们的藏身处："集装箱B-12，热源检测到两个人。"
程野抓起一叠文件塞进怀里："后门，快！"
他们撞开集装箱后板时，第一声枪响震碎了夜空。程野拉着苏晴在迷宫般的货架间穿梭，子弹在金属箱体上溅出火花。拐角处，苏晴突然拽着他扑进一个排水沟。追兵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分头走。"苏晴把一个U盘塞进程野口袋，"小曼的备份资料。明天中午，老城咖啡馆。"
没等程野反对，她己经滚出沟渠，故意弄出声响往反方向跑。追兵立刻调转方向。程野咬牙握紧拳头——这女人跑动的姿势太专业，绝对是受过军事训练。
两小时后，程野回到阁楼，用电磁屏蔽袋封存了追踪器。他打开苏晴给的U盘，里面是林小曼偷拍的视频——某地下俱乐部的密室中，光头男人正向一群富豪展示"商品"：年轻女性被注射药物后像人偶般任人摆布。
视频最后五秒，镜头扫过墙上装饰——一排剪纸燕子组成奇怪的符号。程野暂停画面，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那是影匠的标志性符号，但三年前的案卷中从未公开过。
他翻开从仓库带回的档案，在灯光下仔细检查。纸张边缘有微弱的荧光反应——用特殊墨水写着数字：39.9078° N, 116.3912° E。北京某地的坐标。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程野扑向床边，从床板下抽出手枪——三年来第一次碰它。楼下传来打斗声，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他握枪下楼，看见苏晴靠在墙角，腹部渗血，手里握着一把沾血的手术刀。地上躺着两个昏迷的男人，其中一个手腕上有红燕子纹身。
"他们...在我店里埋伏。"苏晴喘息着，"你这里...有缝合包吗？"
程野盯着她手中的手术刀："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苏晴扯开衣襟露出伤口——一道整齐的刀伤，深度精确地避开了所有要害："医学院七年，陆军总院三年创伤外科。现在能帮我缝了吗，程警官？还是我要自己来？"
阁楼上，程野给伤口消毒时发现苏晴腹部还有另一道旧伤疤——子弹贯穿伤，位置极其危险。
"伊斯坦布尔，2016年。"苏晴突然说，"无国界医生期间遇袭。"
程野的针线停在半空："无国界医生不配枪。"
"所以我现在用手术刀。"苏晴首视他的眼睛，"就像你不再是警察，却还藏着把92式。"
缝合在沉默中进行。完成后，苏晴从内衣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从小曼尸体上偷拍的尸检报告。他们没写最关键的一点——她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比对结果属于..."
"我。"程野接过报告，手指微微发抖，"但我不认识她。"
"有人栽赃。"苏晴点开手机，"但更有趣的是这个——红燕子的资金流向。"
屏幕上是一家名为"燕归来"的文化公司，法人代表叫周慕云。程野猛地站起来——周慕云是他三年前调查影匠案时的关键证人，后来在庭审前失踪。
"明天我们去这里。"苏晴指着地图上的坐标点，正是档案上荧光标记的位置，"燕归来公司的旧仓库。"
程野突然按住她的手机："你听。"
楼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踮着脚走路。苏晴迅速关灯，两人屏息靠在窗边。月光下，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正在翻动苏晴带来的背包。那人突然抬头，程野看清了他的脸——高毅，他曾经的徒弟，现在的刑侦队长。
高毅从包里取出一部手机，快速操作后又放回去。离开前，他对着监控摄像头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三根手指抵住太阳穴，然后指向西方。
"什么意思？"苏晴低声问。
程野的额头渗出冷汗："我们警队的暗号...意思是'陷阱，别来'。"
苏晴的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一张照片——青云仓库的集装箱正在燃烧，火光中隐约可见被焚毁的尸体轮廓。附言只有一行字："游戏开始，侦探先生。"
程野看向自己三年来整理的线索墙，所有影匠案受害者的照片突然变得陌生。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也许从一开始，他追查的方向就是错的。而此刻，苏晴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程野摸到口袋里的U盘，里面还有最后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程野记忆修正项目09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