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苍凉的号角,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扎进风羿的耳膜,更扎进他因剧痛和混乱而紧绷的神经。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踏在心脏上,带着铁血与肃杀的冰冷气息,迅速逼近这古老祭坛大殿紧闭的厚重木门!
风羿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刚逃出湮灭地狱,又落入未知的虎穴?!桑雅昏迷不醒,自己左臂的灰绿异变在剧痛下蠢蠢欲动,母亲守护印记的土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他们如同待宰的羔羊,暴露在这充满肃杀之气的禁地之中!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强行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顾不上左臂撕裂般的疼痛,用还能活动的右臂撑起身体,几乎是爬着扑到桑雅身边。
“桑雅!醒醒!”风羿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焦灼。他摇晃着桑雅的肩膀,触手冰凉,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青金骨手黯淡无光,曾经妖异的黯紫纹路消失殆尽,只留下一种透支后的灰败。
沉重的脚步声己至门外!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清晰可闻!
风羿瞳孔骤缩!来不及了!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空旷的大殿。巨大的黑色祭坛、古老的图腾织锦、穹顶粗犷的原木…唯一的遮蔽物,只有祭坛本身那巨大的基座!
“呃!”风羿低吼一声,右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左臂传来的撕裂剧痛,强行拖拽着昏迷的桑雅,连滚带爬地扑向祭坛基座后方那片狭窄的阴影!
就在两人的身影堪堪没入阴影的刹那!
“轰隆——!!!”
大殿那两扇厚重的、雕刻着狰狞蛇鸟图腾的古老木门,被一股蛮横的巨力从外面猛地撞开!腐朽的木屑和尘埃簌簌落下!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山雨潮湿腥冷的气息,瞬间灌入大殿!吹得墙壁上褪色的织锦疯狂翻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如同鬼魂的呜咽。
六个身影,如同冰冷的铁塔,踏着沉重的步伐,鱼贯而入!
风羿死死屏住呼吸,蜷缩在祭坛基座冰冷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膛!他透过基座与地面的一丝缝隙,窥视着闯入者。
那是六个穿着样式极其古老、由某种暗青色不知名皮革鞣制而成的甲胄的守卫!甲胄覆盖全身,关节处镶嵌着磨损严重的青铜护片,样式粗犷原始,带着蛮荒的气息,绝非现代工艺。他们身形异常高大魁梧,远超常人,在青铜护腕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久不见阳光的、岩石般的青灰色,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雕刻而成。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脸上佩戴的面具!
那不是金属或木质的面具,而是某种…活物的甲壳?!暗沉如凝固的血液,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和不规则的孔洞,散发着一种阴冷、潮湿、如同墓穴深处爬虫般的气息。面具的孔洞后方,只有两点毫无感情波动的、如同冷血爬行动物般的暗黄色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烁,扫视着整个大殿。
他们手中,握持着巨大的、造型狰狞的骨纹巨斧!斧刃并非金属,而是某种巨大生物的腿骨打磨而成,呈现出惨白的骨质,边缘布满了细密的、如同活体血管般凸起的暗红色天然纹路!斧柄则是缠绕着黑色藤蔓的粗大骨棒。仅仅是握持着,就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死亡气息。
六名守卫无声地散开,动作僵硬却精准,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暗黄的竖瞳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冰冷、死寂、带着实质般压迫感的气息弥漫开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风羿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好几次扫过祭坛基座!左臂的灰绿异变在极度紧张和守卫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下,如同被刺激的毒蛇,猛地一阵剧烈蠕动!皮肤下灰绿色的脉络骤然凸起,带来一阵钻心的麻痒和剧痛!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痛哼出声。
母亲守护印记的土黄光芒应激亮起,如同薄纱般覆盖在灰绿脉络之上,艰难地压制着躁动。
守卫的竖瞳猛地转向祭坛方向!那两点暗黄的光芒瞬间锁定在祭坛基座!
风羿的心脏几乎停跳!被发现了?!
然而,守卫的目光似乎并未真正落在他们藏身的阴影上,而是…落在了祭坛上方,那悬浮着的、散发着微弱白金色光芒的残缺骨梭上!
六名守卫的动作瞬间停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那毫无波澜的暗黄竖瞳,在触及骨梭白金光晕的刹那,竟然…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那波动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地流露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刻骨的敬畏与…悲伤?
但这波动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冰冷与死寂再次占据了那两点竖瞳。他们的目光重新变得如同冰冷的探针,继续扫视大殿,但那份针对祭坛的审视,似乎减弱了一丝。
风羿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但丝毫不敢大意。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试图让桑雅躺得更舒适些,同时拼命压制左臂的躁动。他能感觉到,桑雅的体温低得吓人,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黎母最后注入的纯白光流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生机,只留下一个空壳。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守卫如同六尊冰冷的石雕,无声地矗立在大殿入口附近,暗黄的竖瞳如同永不熄灭的鬼火,监视着这片被遗忘的禁地。只有祭坛上方那枚悬浮的残缺骨梭,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白金光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风羿的体力在剧痛和高度紧张下飞速流逝。左臂灰绿的侵蚀在母亲印记的压制下暂时停滞,但那持续的麻痒和冰冷感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意志。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晃动。
不能睡…不能睡…桑雅需要我…风羿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痛让他精神一振。他强迫自己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黎族真正的圣地?为什么会有这些如同古墓守卫般的存在?祭坛上的骨梭又是什么?黎母最后的意志指引他们来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落入这些守卫手中?
就在风羿的意识在疲惫和混乱边缘挣扎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从祭坛上方那枚悬浮的残缺骨梭中扩散开来!
这意念并非针对风羿或桑雅,而是…精准地扫过了那六名如同石雕般的守卫!
六名守卫高大的身躯同时一震!暗黄的竖瞳中,那点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悲伤再次被点燃,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真实地闪烁起来!他们僵硬地转动脖颈,动作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滞涩感,目光再次聚焦在骨梭之上。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六名守卫缓缓地、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沉重的骨纹巨斧拄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们低垂下那颗佩戴着狰狞面具的头颅,向着祭坛的方向,做出了一个古老而庄重的…臣服姿态!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悲伤、忠诚与某种被强行压制的混乱气息,从他们身上弥漫开来。
风羿看得目瞪口呆!这些如同杀戮机器般的守卫,竟然对这枚骨梭表现出如此虔诚的敬畏?!
骨梭散发的意念波动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首接传递给了跪地的守卫。守卫暗黄的竖瞳中敬畏的光芒一闪,随即再次被冰冷取代。他们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僵硬,但似乎接到了明确的命令。
六名守卫不再像之前那样无目的地扫视,而是如同得到指令的猎犬,开始更加仔细、更有针对性地搜索大殿的每一寸角落!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剃刀,再次扫过祭坛基座!
这一次,风羿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穿透了基座的阴影,落在了他和桑雅的身上!左臂的灰绿异变在守卫强大威压的刺激下,如同被浇了滚油的毒蛇,猛地剧烈痉挛起来!灰绿色的脉络疯狂蠕动,瞬间突破了母亲土黄光芒的压制,向着肩颈处侵蚀了一寸!
“呃啊!”剧痛让风羿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声音虽小,但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惊雷!
六名守卫暗黄的竖瞳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凶光!如同被惊醒的毒蛇!所有的敬畏与悲伤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取代!他们猛地转身,巨大的骨纹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齐刷刷指向祭坛基座的方向!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带着碾碎一切的冰冷杀意,向着风羿和桑雅藏身的阴影,一步步逼近!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两人彻底淹没!
风羿看着怀中依旧昏迷的桑雅,又低头看向自己那只疯狂蠕动、灰绿脉络狰狞毕露、正不断侵蚀身体的异变左臂。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上他的心脏。没有力量,没有退路。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步步逼近、如同远古凶兽般的守卫,眼中最后一丝恐惧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他艰难地用右臂将桑雅往阴影最深处推了推,自己则挣扎着,试图用这具残破的身体挡在她前面。
至少…让她多活一秒…
就在守卫沉重的脚步踏入祭坛基座阴影范围,巨大的骨纹巨斧高高扬起,惨白的斧刃上那些暗红的天然血纹如同活物般亮起、散发出浓郁血腥气的刹那——
风羿那只疯狂异变的灰绿左臂,在守卫浓烈杀意和自身绝望的刺激下,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前一甩!
并非攻击!
而是他左臂上一道被灰绿侵蚀撕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猛地崩裂!
一滴粘稠的、混合着暗红血液与灰绿色粘液的诡异血珠,随着他甩臂的动作,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无声地…飞溅而出!
嗤!
血珠并非射向守卫,而是…落在了祭坛基座前方冰冷坚硬的青灰色石砖地面上!
就在血珠落地的瞬间——
嗡!!!
整个祭坛大殿的地面,那些看似普通、布满岁月尘埃的青灰色石砖,陡然亮起!无数细密、繁复、如同亿万根活体血脉般的暗红色古老纹路,从每一块石砖的缝隙中瞬间浮现、蔓延、连接!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大殿地面的、巨大无比、散发着浓烈血腥与原始巫力波动的…黎族禁咒血纹大阵!
血纹亮起的红光,如同地狱的熔岩,瞬间将逼近的六名守卫和他们扬起的巨斧映照得一片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