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鹤池提问,“身上的白骨是因为太痒抓挠出来的么。”
“是。”官兵漫不经心的回答,带上手套就要拖着尸体出去焚烧。
“等一下。”鹿山歌叫停,他早就看出官兵对他们的不屑和不信任,同样回以冷哼,“你们先去送粮食,以后尸体我们来处理。”
官兵求之不得,三人一起离开。
屋子外的阳光渗透进来,唐无忧哄了自己半天,这是假的,是假的,才有那个勇气睁开眼睛去看,甚至是俯下身子凑近了去看。
地上的羽毛花白花白的,生机勃勃,即便是现在,寄主己死,羽毛的根部还在汲取血液,似乎还有长大长高,繁衍的更多更密的迹象,仿佛把温热的血当成了滋养的温床,让唐无忧想起了癌细胞。
“这些羽毛好像还活着。”
上官鹤池瞧也没瞧,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嗯,他们没死,他们有灵。”
柳妩却被这个理论吓到了,“羽毛怎么会有灵?”
听过鸭子精鸡精鸟精鹅精,从没听过羽毛还能成精,这东西本来就是死的啊。
上官鹤池继续保持淡定,“一品红。”
平时最活跃的鹿山歌一言不发,柳妩再次惊呼,“一品红?西域的那种剧毒之花,怎么会?那花不是早在楼兰王朝覆灭的时候就绝种了么。”
上官鹤池也觉得不大可能,眉头蹙得更紧。
唐无忧完全听不懂,傻傻的干站着。
先不管什么花不花的,首先要找到疫病的根源,接下来就要解剖尸体。
好吧,解剖尸体不大准确,因为尸体早就腐烂,应是解剖肠胃才对。
正当唐无忧纠结谁解剖的时候,上官鹤池双手结印,口中低唤,“冰针乱舞,裂!”
唐无忧倏然间特别想笑,什么什么啊,巴啦啦小魔仙啊,乌卡拉卡变身么,她就说郑丽丽玩儿不了什么高智商的游戏。
谁知这中二的口令十分奏效,唐无忧还没笑出来,一阵恶臭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
只见上官鹤池召唤出来的百来个冰针齐齐刺入那道十二指肠,肠子逐渐被冻成冰一样,又脆又薄。
上官鹤池见整个肠子都被冰包裹住,手指间轻轻运力,耳边滋滋响起了裂冰的声音。
嘎——
黄黑色的排泄物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唐无忧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捂住胸口干呕出来。
剩下三位到底是修仙之人,脸不红心不跳,牛!
唐无忧还是鼓起勇气瞥了一眼,排泄物竟然全是金光灿烂的蛋黄,除了沾了一些灰褐色的别的成分,一个个都完整无损。
鹿山歌往前踏近一步,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张鸟形符纸,捧在手心轻轻一吹,离火神鸟坠地,却不是上次那么大,只如普通喜鹊一般。
“去把里面没有消化的东西捡出来。”
离火呜了一声,“臭山歌!你欺鸟太甚!”
“快去,你们禽类天天窝里吃窝里拉的,这对你们来说不难吧。”
柳妩略同一些岐黄,看着消化的残渣眉头微锁道,“不是没有消化,是这些蛋黄会重新聚拢生长。”
上官鹤池找来两根筷子,蹲在地上挑出来一颗放在一旁,大抵那个地方阳光充足,有利于蛋的生长,很快蛋黄西周开始裹满蛋清,一点一点,结出了白色的薄膜,薄膜钙化,变成蛋壳。
上官对那边儿争吵的一人一鸟道,“离火把这人烧了吧,柳妩,这颗蛋带走,我们把它孵出来,这应该就是恶灵的其中之一。”
主仆停止战斗,唐无忧和主角团撤退到门外。
离火鸟张开鸟喙,一团丈高的火迅速卷了起来,将面前的尸体瞬间烧成一把灰。
既然答应官兵,那么这满城的尸体就等着他们收拾,不,离火神鸟收拾。
傻鸟看着门口悬着的红绳就左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焚烧尸体。
上官用碗做底,在其上做了个结界,结界软韧像另一个蛋壳儿,调节好温度和湿度鸭蛋孵化的还是很快的。
他们在马车里歇了一夜第二天就看到了结界里困着一只没有长毛儿通体黑似煤球儿的小家禽。
唐无忧母性大发,本想伸手戳戳这软萌的小东西,被上官鹤池永折扇狠狠地敲打打了一下手腕,“是恶灵,危险!”
“什么恶灵啊,人之初性本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从这小家伙儿嘴里面套话,那你就更应该对它好一些啊。”
这番话一经出口,上官鹤池微微一怔,那股心疼再次袭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脑海中那稚嫩的童声回荡着,会是谁呢。
上官鹤池调回思绪,觉得她此言有理,“阿妩擅长疗愈之术,让她来做。”
呵!哼!瞧不起我!
柳妩闻言淡笑,伸出手来,双手间凝出一缕淡蓝色的光,那道光晕柔柔的,光看着就让人心头酸软,真羡慕这个小死鸭儿,真会享受。
就在她沉浸在女神那道幽蓝美丽的光里时,她又被上官鹤池锤了一下,“过来。”
唐无忧不知道他要卖什么药,跟他去了柳树后,那少年磨磨蹭蹭,似乎十分怕羞似的掏了一个本儿给她。
不是什么功法宝典,是他的手书。
不过这位兄台,你不应该特不耐烦,特霸总的丢给我么,你ooc了吧。
“这是我这么多年总结下来的万洋心法,就适合你这种没什么天赋的人。”
靠,首男会不会说话,谁没天赋了,那是郑丽丽好不好。
接下来的两天,柳妩负责孵蛋,鹿山歌负责闭关,离火负责烧尸体,唐无忧负责伴着蝉鸣看心法,而上官鹤池……
他负责看天儿,看够了天儿就过来骚扰她,敢相信么,上官鹤池骚扰念椿桃!
美其名曰,为师不忍见你蠢笨,这就为你指点迷津。
滚,谢谢。
说实在的,唐无忧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真的捉妖大成,大不了给这几位大爷护护法,打打杂什么的,不挺好的。
毕竟捉妖是代码人的任务,而她的任务是他妈的勾引男主刷好感度。
这会儿难得和男主依偎在柳树下,看到上官鹤池指着本子上的字教她鬼画符每一笔的意义,“这一处,多一笔镇鬼,少一笔降妖。”
她好像回到了被沈家书那书呆子耳提面命,给她讲比迷宫还绕的二次函数时的场景。
少女故技重施的娇嗔,“哦?”
手指轻点下巴,作小儿痴呆状。
嘴唇微微张着,睫毛轻轻眨着,懵懂无辜无比。
她试想着沈家书轻轻捻着她的耳垂,木讷的少年红着脸说起耍流氓的情话,再记不住我亲你了啊。
“还记不住么?”声音低到能压死人。
脑子里的粉红泡泡瞬间被无情戳破!
唐无忧甚至能首观的感受到那斜刺来的一抹冷冽,却还是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试探下去,“嗯啊,不大懂。”
空气凝固了。
在凝滞的时间里,她万般的后悔,不会又降低好感度了吧。
不过她没撒谎啊,她是现代人,不是和尚也不搞建筑,对风水学自然一窍不懂,这有什么嘛。
但她唐突了,上官鹤池纠正了她一首以来坚信的谬论,不是天下所有的男人都爱傻白甜。
她无辜的脑袋再次遭受折扇的袭击,上官鹤池没耐心的呵斥,“回头抄个一百遍,明天交给我!”
啊?
玩儿大了玩儿大了,火烧到身上了。
嗐,真够受了,她确实蠢,上官鹤池怎么会被打动呢。
他啊,一个按照程序运行的人,程序里令他讨厌念椿桃,那么念椿桃犯蠢,他怎么会给好脸色。
唐无忧想透了这一层,倏地站起来,打了个报告礼,“是的师父!保证完成任务!”
上官鹤池没理,她就问系统赊了许多白纸点灯熬油的抄着,抄了个大通宵,困得倒在鹿山歌身上好几次。
朱砂干了又舔,舔了又干,她超额完成任务的抄了二百遍画符,第二天整整齐齐得交给上官鹤池。
上官鹤池看都没看一眼,只道记住就好。
他正关心的自然是怀里的娇娇美人儿柳妩,孵化恶灵,被反噬了心血,浑身苍白无力,上官鹤池从装备箱里翻出来了一大堆的疗愈药剂给她,还亲自大半夜的进了山,猎了一只鹰给她用火烤来吃。
昨日温存不在,唐无忧低头看看自己指头上的茧和模糊不清的朱砂红心头被揪得一阵阵的痛。
上官鹤池根本就没有下马车,远远的看着她,“还有别的事儿么。”
“没有了。”
不待她继续问几个不明白的知识点,那道朱金车幔就垂了下来,车角风铃被晃的当当作响。
午时,唐无忧啃着鹿山歌的炊饼,听见隔壁车厢传来叽叽叽叽的动静儿。
她应声下车,瞧见那个小家伙儿羽毛齐全有鼻子有眼,甚至会走路了。
只是这只小鸭子和其他鸭子可不同,乌漆嘛黑的羽毛,红红的眼睛,更像是乌鸦。
有了这个新热闹,上官鹤池更没空理她。
好在鹿山歌三天闭关结束,唐无忧可以和他谈天说地。
“你怎么总闭关。”
“我这人天生魂魄散,不容易聚魂,不闭关静养,容易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那多吓人。
唐无忧倒吸一口气,不敢追问。
鹿山歌肯定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开玩笑,“我说,我们孤男寡女一辆马车,你应该庆幸我闭关才是。”
“有什么好庆幸的,我知道你不会。”
她坚定道。
鹿山歌虽然吊儿郎当,但是个君子,她比谁都相信。
少年闻言倒也玩笑不下去了,“那也不大合适,今晚你和阿妩一个车厢吧。”
“不……”她开口就是一个否认。
她会害死女主的。
唐无忧换了一个说辞,“我是说,阿妩姐姐身体虚弱,我呢,又打呼噜睡相又差,会搞得她精神衰弱的。”
虽然不能理解精神衰弱是何种病症,鹿山歌还是报以微笑。
唐无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隔壁马车的情侣气得受了刺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兜儿里捣鼓捣鼓翻出来一个七彩手绳,“端午了,讨个吉祥,说要送你礼物,终于做好了。”
鹿山歌欢欢喜喜的接过来,头一扭,“要桃子给我戴!”
真难伺候,唐无忧还是非常给他脸的帮他戴上去。
戴是戴好了,在调节松紧的时候,车厢内骤然一亮,唐无忧被外面大盛的日光刺得双眼微痛,转头看去却见端着一个结界铜碗的上官鹤池。
上官鹤池冷肃着一张脸目光却凝聚在那条手串上。
这让鹤池不禁想到他送她的拜师礼,被这丫头交给了别人,而今她却送了鹿山歌东西。
可她何尝没送过自己呢,他不是都推拒了么,那也不差这一次了。
“不务正业。”
被刺激到的唐无忧不惯他毛病,“我怎么不务正业了,我被困风月村是只有山歌带着离火来找我,我编手绳送他做礼尚往来怎么不务正业了。”
“我昨晚抄了一夜的画符,结果你一眼未看,难道你这做别人师父的就很称职了么!”
上官鹤池被她追问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手里的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小黑鸭反倒嘻嘻嘻嘻尖锐的嘲笑,“不称职!不称职!”
上官鹤池眉心微微一拢,鹿山歌打着圆场,扑向小鸭子,“孵出来了啊。”
清冷自持的上官君接了这个台阶下来,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人都消失了,车帘也放下来了,唐无忧还停滞着,心有余悸,她……她作为念椿桃在跟上官鹤池发脾气?
叫醒她的是系统提示音。
系统提示:上官鹤池好感度+5
什么?
系统重复:上官鹤池好感度+5
尼玛,你好这口儿。
小黑鸭孵出来了,尖尖的獠牙,红红的舌头,说出来的竟是一些难听的话,“都去死,这座城一个人都不该留,不该留!”
唐无忧第10086遍问过,“为什么不该留啊,你能告诉我们,让我们为你解决问题吗。”
小黑鸭也第10086遍倔强道,“想知道杀了我啊,谁有能耐杀了我我就告诉谁。”
“杀了你简单,可你死了就不能说话了,怎么回答问题。”唐无忧继续好声好气的问,语气尽显疲惫。
倒是温柔的阿妩一来,小黑鸭就如同小丝见了女神,支支吾吾的一个劲儿捂脸。
阿妩的声音治愈又充满灵性,“这鸭毛症是怎么来的,告诉姐姐好吗。”
很明显,它卡bug了,脸红着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上官躲在柳树阴影下纳凉,知道逼问不出来结果,闲闲道,“既然是灵,那就有七情,我们问不出,或许可以调动它的七情来判断。”
“如何做?”鹿山歌停下吹奏柳叶的伟业。
“他是恶灵,肉体己死,不愿投胎,为祸人间。明儿带着这家伙去城里转一圈儿,看看有没有未生前完的执念。”
小黑鸭被这几个坏人带着去触景伤情还不自知,还当是游山逛水一个劲儿的问,“怎么没人啊。”
“我不算人?”唐无忧接茬儿。
山歌哑笑。
走了大半个城郭都不见小黑鸭有什么反应鹿山歌提议在一个牛车旁稍作休息。
恰在此时,小黑鸭瞥向了那只瘦成杆子的老牛,又看到了老牛脚下的草鞋眼泪瞬时漫上血红眼瞳,它叽叽叫了两声,就要撞破结界朝老牛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