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遗忘站的回响
地铁站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林深感觉苏眠的身体在怀里轻轻颤抖，像台电量耗尽的电子设备。手杖屏幕的红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机械义眼彻底变成了黯淡的玻璃珠，只有后颈那道樱花状的疤痕还透着微弱的粉色，像枚褪色的邮票。
“记忆裂痕正在扩大。” 白露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意。林深这才发现她手里多了个类似雷达的装置，屏幕上代表记忆裂痕的黑色纹路正以地铁站为中心疯狂蔓延，活像病毒在宿主身体里扩散的 3D 动画。“必须在裂痕吞噬整个城市前找到‘记忆锚点’，不然所有人都会变成《行尸走肉》里的群演。”
“记忆锚点？” 林深想起苏眠以前总说的 “生活需要锚点”，那时她正把歪歪扭扭的情侣杯塞进他手里，杯身上的卡通熊笑得像个憨憨。手杖突然震动起来，屏幕跳出残缺的影像：戴眼镜的医生站在某个悬浮的月台中央，周围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他手里举着的水晶权杖顶端，镶嵌着苏眠机械义眼里的同款蓝光晶体。
“是遗忘站！” 白露的装置发出刺耳的警报，“那是记忆网络的‘回收站废纸篓’，所有被强行删除的记忆都会飘到那里。医生想把苏眠的记忆核心扔进去，彻底销毁证据！” 她踹开旁边的消防栓箱，里面没水带，只有个印着樱花图案的急救包，打开后里面躺着枚青铜哨子，哨身刻着细小的记忆符文。
地铁隧道深处传来铁轨摩擦的尖啸声，不是普通列车的轰鸣，而是像指甲刮过金属板的高频噪音。林深扶着苏眠站起来，发现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他的手臂，节奏规律得像在敲摩斯密码。“她在传送记忆碎片！” 白露抢过林深的手杖，将青铜哨子插入手杖顶端的凹槽，“这是苏眠特制的‘记忆共鸣器’，能把她的潜意识碎片转化成地图！”
手杖屏幕瞬间亮起，浮现出由记忆碎片拼成的立体地图。戴眼镜的医生站在地图中央的遗忘站，周围环绕着九个巨大的记忆漩涡，每个漩涡都吞吐着不同颜色的光芒，像《哈利波特》里的九又西分之三月台，只是更瘆人。苏眠的记忆核心被锁在中央的水晶棺里，正被缓缓拖向最大的黑色漩涡。
“走这边！” 白露拽着林深冲进旁边的通风管道，管道内壁布满黏腻的蓝色黏液，闻起来像过期的蓝莓酱。林深背着苏眠在狭窄的管道里爬行，感觉自己像只误入迷宫的仓鼠。手杖屏幕不断刷新着苏眠的记忆碎片：她在实验室偷偷记录数据的画面、用口红在地铁镜子上画箭头的瞬间、还有五年前失踪那天，在人民广场站递给某个流浪汉半块面包的场景。
“那个流浪汉...” 林深突然停住，“是陈叔！” 碎片里的陈叔接过面包时，袖口闪过记忆回收站的 logo。白露冷哼一声：“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总在世纪大道站晃悠？回收站的‘高级猎头’罢了，专门找像你这样有执念的‘优质客户’。”
管道尽头透出微光，林深扒开格栅，发现自己正位于遗忘站的穹顶之上。下面的场景让他倒抽冷气 —— 悬浮的月台上站满了 “记忆幽灵”，他们都是被强行删除记忆的人，身体半透明，眼神空洞，像没下载完的游戏角色。戴眼镜的医生站在水晶棺前，正用权杖敲击棺盖，每敲一下，苏眠的记忆核心就闪烁一次，像快没电的灯泡。
“开始最后的仪式吧！” 医生的声音通过记忆网络传遍整个遗忘站，“当苏眠的记忆核心融入‘遗忘之涡’，这座城市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纯净时代’！” 他举起权杖，顶端的蓝光晶体与黑色漩涡产生共鸣，整个月台开始剧烈震动。
“不能让他得逞！” 林深解下腰间的记忆碎片盒，里面还留着苏眠失踪当天的粉色碎片。他将碎片按入手杖，同时吹响青铜哨子。尖锐的哨声在遗忘站回荡，竟与苏眠记忆核心的频率产生共振，水晶棺的玻璃开始出现裂纹。
“找死！” 医生挥手召来记忆幽灵，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扑向穹顶。林深感觉背包被抓住，身体猛地下坠，千钧一发之际，白露甩出锁链缠住他的腰，将他拽回安全区。“用这个！” 她扔来个装满彩色粉末的小瓶，“苏眠特制的‘记忆显形粉’，能让幽灵实体化！”
粉末撒出的瞬间，记忆幽灵们发出痛苦的尖叫，透明的身体变得凝实，露出底下穿着不同年代服装的真实样貌。林深认出其中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是他上周在地铁捡到的记忆碎片里，哭着找妈妈的那个。“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他喃喃自语，手杖发出的光芒变得柔和，像安抚婴儿的摇篮曲。
趁医生分神，白露用锁链勾住水晶棺，奋力一拽。棺盖应声碎裂，苏眠的记忆核心像颗巨大的粉色珍珠，从碎片中升起。医生怒吼着挥舞权杖，黑色漩涡突然扩大，形成巨大的记忆风暴，将所有人都卷向中心。
“抓住核心！” 林深大喊，纵身跃向记忆风暴。粉色的记忆核心在他掌心发烫，像颗跳动的心脏。他想起和苏眠的所有过往：第一次约会时她沾在嘴角的番茄酱、求婚时她紧张到捏碎的戒指盒、还有五年前她在地铁里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 ——“等我，带好吃的给你”。
这些记忆化作实体，形成巨大的粉色光盾，挡住了黑色漩涡的吞噬。医生的表情从疯狂转为震惊，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逐渐删除的文件。“不可能... 我的完美计划...” 他喃喃自语，最终化作无数记忆碎片，消散在遗忘站的风中。
记忆风暴渐渐平息，遗忘站的悬浮月台开始下沉，记忆幽灵们的身体重新变得透明，但眼神恢复了光彩。他们对着林深和苏眠的记忆核心鞠躬，然后化作光点，飘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我们... 成功了？” 林深喘着粗气，感觉掌心的记忆核心正在变暖。苏眠的身体突然动了动，机械义眼重新亮起，这次是温暖的粉色。她睁开眼，看着林深，露出了五年未见的、真实的笑容。
“林深，”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回来了。”
地铁站的灯光重新亮起，广播里传来正常的报站声。林深扶着苏眠走出遗忘站，发现外面的世界己经恢复如常，路人脸上有了真实的表情，地铁广告模特的笑容也不再僵硬。白露站在出口处，手里转着那枚刻有回收站 logo 的硬币，看见他们出来，难得地笑了笑。
“城市记忆网络正在自动修复，” 她抛起硬币，“不过有些事... 还是忘了好。” 硬币落地时，logo 那面变成了光滑的镜面，映出林深和苏眠相视而笑的脸。
林深低头看着苏眠，她后颈的樱花疤痕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失而复得的婚戒，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戒指的划痕在灯光下闪烁，像他们一路走来的印记。
“下次再玩消失，” 林深故意板起脸，“就罚你做一辈子章鱼小丸子。”
苏眠笑着捶了他一下，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才不要，” 她吸了吸鼻子，“要罚你陪我吃一辈子，加双倍酱料的那种。”
地铁列车驶入站台，车门打开的瞬间，林深看见车厢里坐着白发老头，他正冲他们挤眼睛，手里的玻璃瓶重新装满了金色的记忆光芒。白露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人群里，黑色风衣的背影像融入城市的一道影子。
林深牵着苏眠的手走上列车，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他知道，记忆的谜题或许永远没有完全解开的一天，但只要身边有她，那些散落的碎片终会拼成最完整的图景。
手杖安静地靠在角落，屏幕显示着 “记忆守护者系统己休眠”，但杖身的纹路里，似乎还残留着樱花巷的微风和遗忘站的回响。而在城市的某个地铁站，一枚新的粉色记忆碎片正从某个乘客的脑海中脱落，掉在冰冷的站台上，等待着下一个拾荒者的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