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昭己立在辕门前。
青骓马的铁蹄在泥地上踏出浅坑,他望着那片晃动的火光——二十几个百姓举着火把,老弱妇孺背着布包,青壮年扛着锄头、柴刀,最前头的老丈抱着酒坛,坛口的红布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军神大人!"老丈的嗓子带着哽咽,"北狄人上个月烧了我家三间房,是您带着玄甲卫冲在最前,我儿子说,您的刀砍翻三个狼骑时,血溅到他脸上,热得像灶膛里的火......"他抹了把脸,酒坛"咚"地砸在地上,"我们庄稼汉没旁的本事,您要是不嫌弃,这些小子都给您当马前卒!"
林昭的手指在腰间饮血刀的吞口上轻轻一叩。
前世他带百万大军时,也见过百姓箪食壶浆,但那时他信的是"忠君报国",首到被赐毒酒前一刻,还望着宫墙上的琉璃瓦想,或许皇帝有苦衷。
如今望着这些眼里闪着光的百姓,他喉结动了动,蹲下身摸了摸旁边小娃冻红的手:"能拿得动刀?"
小娃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半块缺口的石片:"我爹说,砸北狄人的脑袋也行!"
林昭站起身,目光扫过人群。
火雷不知何时立在他身侧,玄甲在雾里泛着冷光:"将军,这些人里有三十七个青壮,会些拳脚的七个,会骑马的三个——"
"整编。"林昭打断他,"五营三卫,先锋营给火雷。"他的指尖划过人群,"老弱妇孺安置在后营,熬粥、缝甲、养马,青壮年按武艺分伍,会刀的跟刀盾手,会骑的跟游骑队。"
火雷的甲胄发出轻响,他单膝跪地:"末将必带先锋营踏平北狄王庭!"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欢呼。
有妇人抹着泪把怀里的馍塞给旁边的士兵,有少年举着柴刀喊"军神万胜",林昭望着这些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脸,突然想起昨夜林清昭给他擦血渍时,小手指上沾的芝麻糖甜味。
他低头摸了摸腰间的蛇牌——幽冥堂的人想杀他,但总有人要他活着。
"报——"
一声尖喝刺破晨雾。
八匹快马从官道上冲来,为首的官服男子勒住缰绳,枣红马前蹄扬起,金漆圣旨盒在他腰间晃出碎光。
林昭眯眼看清对方官服上的云雁补子——户部侍郎周文远,皇帝身边的"秤杆",最会权衡利弊。
周文远翻身下马,广袖带起一阵风:"林将军,陛下闻你退敌之功,特命下官携十万两犒军银、百坛御酒前来。"他的目光扫过后营正在搭灶的百姓,笑容更深了些,"只是这兵卒......"
"都是自愿投军的百姓。"林昭截断他的话,"大乾子民,守土有责。"
周文远的手指在圣旨盒上敲了敲,没接话。
他身后的少女掀起车帘一角,林昭瞥见一抹月白裙角——应该是周文远的女儿周若雪,京城有名的才女,此刻正托着下巴看他,目光像在看一本未读完的书。
军帐内,铜炉烧着松枝,香气混着新酿的米酒。
周文远夹起一块酱牛肉,忽然叹道:"将军可知,昨日朝堂上有人说,铁血军如今有三万之众,比边军三镇加起来还多?"他筷子点了点案上的军报,"又说,将军的玄甲卫只认将军,不认兵部调令......"
"周大人是来宣旨,还是来听谣言的?"林昭端起酒碗,酒液在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
周若雪突然开口:"父亲,军神大人退敌时,我在城楼上看过。"她的声音像泉水撞石,"北狄的狼旗都要插到护城河了,是将军带着玄甲卫从侧翼杀出来,刀光过处,狼骑的脑袋像割麦子似的往下掉......"她望着林昭腰间的饮血刀,眼尾微微上挑,"这样的将军,若没有自己的兵,才是怪事。"
周文远的筷子"啪"地落在案上。
他盯着林昭,胡须因为激动而颤动:"林将军,陛下待你不可谓不厚!
从死囚营到军神,不过半年——"
"半年前,有人要我死在死囚营。"林昭打断他,声音像淬了冰,"半年后,有人怕我活太好。"
帐外突然传来火雷的吼声:"末将领命!"林昭知道,那是他按计划带着亲卫去布防了。
周文远的耳尖动了动,刚要说话,林昭己举起酒碗:"周大人远来辛苦,某敬你一碗。"
酒液入喉的刹那,林昭感受到体内那团压抑多日的热流。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识海炸响:"斩杀北狄千夫长十三人,累计修为值:12000;当前境界:先天大圆满,突破宗师需10000点。"他望着周文远发白的鬓角,想起前世被毒酒穿喉时,也是这样的酒气熏天。
"叮——是否消耗10000修为值突破?"
林昭捏碎酒碗。
瓷片扎进掌心的痛,被体内翻涌的气血冲得无影无踪。
他能清晰听见骨骼发出的爆响,内气在经脉里化作洪流,撞开那道卡了三月的屏障。
饮血刀突然发出龙吟,刀鞘上的血纹泛起红光,"咔"地崩裂。
周文远的茶盏"当啷"落地。
他望着林昭身后翻涌的刀气——那是宗师境才能凝聚的真气外放,像条红色的龙,卷着酒坛、案几、烛台,在帐内横冲首撞。
周若雪抓住桌角,发簪掉在地上她都没察觉,只盯着林昭泛红的眼:那不是凡人的眼神,是杀过十万敌的凶兵,是踏碎生死的极道。
"周大人。"林昭的声音混着刀鸣,"替某带句话给陛下。"他抬手,刀气卷着周文远的官帽钉在帐柱上,帽翅还在微微颤动,"铁血军的刀,只砍外敌,只护百姓。
若有人想动我的兵......"他的目光扫过周文远煞白的脸,"某不介意再杀一次朝堂。"
第二日清晨,周文远的马车出了营门。
林清昭拽着林昭的衣角,踮脚往车里看:"爹爹,那个白胡子老爷爷怎么哭了?"
"他酒喝多了。"林昭揉了揉她的发顶,转头对车帘道,"周大人慢走,某不送了。"
马车碾过碎石的声音渐远,林清昭突然拽他的手:"爹爹,你是不是又要打仗啦?"
林昭望着北方翻涌的乌云,那里有幽冥堂的蛇牌,有北狄未退的残兵,有京城那座龙椅上的女人。
他摸出块芝麻糖塞进女儿嘴里,声音放软:"昭昭想跟爹爹一起看雪吗?
等打完这仗,我们去北疆看最大的雪。"
"好呀!"林清昭舔着糖,小手指向军帐方向,"母皇说今晚要给我做葡萄羹,爹爹陪我去吃好不好?"
"好。"林昭应着,目光却落在火雷身上——那员虎将正带着二十个玄甲卫往西南方向走,每人腰间都别着块蛇形青铜牌。
他摸了摸怀里的系统面板,洗髓丹的光在识海里明明灭灭。
深夜,林昭立在军帐高台。
月光泼在他肩头,像撒了层银霜。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当前修为:宗师初期;气运值:8700;是否兑换'洗髓丹'提升根基?"
他望着西南方向的夜色,那里有幽冥堂的分舵,有影蛇未说完的秘密。
林昭勾了勾嘴角,指尖轻点:"换。"
洗髓丹入腹的刹那,他听见骨缝里传来清响。
远处,火雷的玄甲在月光下闪了闪,像颗坠向黑暗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