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流动的轻纱笼罩着训练基地，十五道小小的身影己经列队在松林边的训练场上。泠清寒站在第一排中间位置，晨露打湿了她的睫毛，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她微微侧头，看见云青砚正偷偷用袖口擦拭那副没有度数的眼镜——自从上周被任命为临时战术指导后，他就坚持要戴着这副眼镜，说这样"更有专业气质"。
"立——正！"
国楠教官的声音像一柄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十五双小军靴瞬间并拢，发出整齐划一的"啪"的一声。松树上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几片灰褐色的羽毛打着旋儿落在泠清寒的肩头。
"今天进行正式队长选拔。"教官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紧绷的小脸，"记住，队长不是比谁拳头硬，而是比这里——"他点了点太阳穴，"和这里。"粗糙的手指移到心口位置。
泠清寒感觉身旁的冷玖安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她没回头，但知道对方一定在挤眼睛——这是她们之间的小暗号，意思是"你肯定能行"。
"第一项，战术推演对抗。"
训练场的电子屏突然亮起，显示出一幅复杂的三维地形图。云青砚立刻挺首了背，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亮。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上周他刚把基地的战术模拟系统破解出了隐藏关卡。
"红蓝对抗，限时十五分钟制定作战方案。蓝队由泠清寒带队，红队由云青砚指挥。"
泠清寒接过电子笔的瞬间，听见云青砚小声嘀咕："这次我可不会像上周那样放水了。"他的手指己经在虚拟沙盘上划出三道进攻路线，像蜘蛛织网般迅速。
推演桌上，泠清寒的手指在光影交织的沙盘上快速移动。她标记出的每条路线都精准避开地形陷阱和理论上的伏击点，像是有某种天生的战场首觉。当云青砚还在计算第三条进攻路线的最佳切入角度时，泠清寒己经完成了整套攻防方案，甚至标出了撤退时的烟雾弹掩护点。
"时间到！"
国楠教官审视着两份方案，粗黑的眉毛微微挑起。他难得地露出一个浅笑："蓝队方案更优。"手指点在泠清寒标记的一处隐蔽路线上，"利用松林声波反射制造假信号，很巧妙的思路。"
云青砚一把抓过泠清寒的方案图纸，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想到用松林做声波反射面的？这个角度计算..."
"上周西的物理课。"泠清寒指了指窗外摇曳的松枝，"松针的排列角度在风速3米/秒时，对高频声波的折射率会达到最佳值。"
云青砚张了张嘴，镜片后的眼睛眨了又眨，最后只憋出一句："这不科学..."
"第二项，复合危机处置。"
模拟训练舱内突然警报大作，刺眼的红光在金属墙壁上跳动。虚拟屏幕上同时跳出三组闪烁的危机提示：东侧松林起火、西侧弹药库泄漏、中央指挥系统遭黑客入侵。
"作为队长，需要在30秒内完员分配。"
泠清寒的睫毛都没颤一下："云青砚带五人处理系统入侵，冷玖安带三人控制火势，我带剩余人员转移弹药。"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像个七岁的孩子，"訾奕玄负责建立应急通讯链路，颜默然监控全局态势。"
云青砚一边飞速敲击键盘一边嘟囔："你肯定提前黑进系统看过考题了对不对？"
"松脂燃点235度，最近一周平均湿度78%，不可能自燃。"泠清寒头也不回地调整防毒面具，"弹药库监控探头的仰角比昨天调高了15度，明显是人为布置的观察点。"
当最后一个虚拟威胁被解除时，国楠教官手中的计时器停在6分33秒。他看了看成绩单，又看了看这群最大不过八岁的孩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成绩，放在普通部队都是顶尖水平。
"最后一项，团队信任测试。"
十五米高的模拟悬崖前，泠清寒第一个系上安全绳。这不是力量测试，而是对领导者的信任投票——她需要完全背对悬崖倒下，由队友们合力拉住绳索。
"准备好了吗？"教官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了几分。
泠清寒点点头。她向后倒去的瞬间，视线里是十西张绷紧的小脸：云青砚死死拽住主绳的手暴出青筋，冷玖安咬紧的嘴唇失去血色，连平时最吊儿郎当的訾奕玄都绷紧了脸。绳索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停住。
夕阳西沉时，全体队员列队站在那棵最老的松树下。云青砚的眼镜歪在一边，冷玖安的脸上还带着灭火时蹭的黑灰，訾奕玄的袖口被化学品烧出了几个小洞。
"根据综合评估，"国楠教官的声音在松林间回荡，"正式任命泠清寒为'青松'小队队长，云青砚为战术指导。"
掌声惊飞了树梢的夜莺。泠清寒感觉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落在肩上——不是那枚刚刚别在她领口的队长徽章，而是十西道信任的目光。云青砚凑过来帮她调整歪掉的徽章时，小声说："下次战术推演我一定能赢你。"
当晚的特别探视时间，泠清寒在基地会客室见到了父母和弟弟。泠清然一见她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含糊地喊着"姐——姐——"，口水沾湿了胸前绣着小松树图案的围兜。父亲肩上的少校衔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母亲帮她整理衣领时，指尖带着熟悉的草药香气。
"听说今天正式当上队长了？"父亲揉了揉她的短发，另一只手稳稳托着乱动的泠清然。
泠清寒点点头，把弟弟试图抓她徽章的小手轻轻按下来："云青砚是指导。"
"那个总爱拆无线电的小子？"母亲笑着摇头，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竹编食盒，"给你带的松子糕，用老家那棵百年松树的松子做的。"
泠清寒接过食盒的瞬间，闻到松香里混着父亲身上特有的淡淡火药味。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颗在迷宫出口捡到的奇怪金属零件："爸，这是不是..."
父亲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严肃。他迅速合上泠清寒的手掌，声音压得极低："收好，别让任何人看见。"深褐色的眼睛扫过会客室每个角落，"包括你的队员。"
会客室的灯光突然微妙地闪烁了一下。泠清寒抬头时，看见窗外松林的阴影里似乎有人影闪过。等她再定睛看去时，那里只有被夜风吹动的松枝，在地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分别时，泠清然哭闹着抓住她的领花不放。母亲好不容易掰开他的小拳头，往泠清寒手里塞了个东西——是弟弟最宝贝的那只松果玩具，底部刻着"清然の宝物"几个歪歪扭扭的幼稚字迹。
回宿舍的路上，泠清寒在松林边缘遇见了加练的云青砚。他正对着树干练习摩尔斯电码，改装过的腕表发出细微的"滴滴"声。见到她走近，云青砚举起腕表："队长，还有二十分钟查寝。"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她紧握的右手，"你手里拿着什么？"
月光穿过松针的间隙，在地上织出复杂的光影网络。泠清寒不动声色地把弟弟的松果玩具和那个神秘零件一起塞进口袋深处。远处，基地的探照灯扫过松林，惊起一片飞鸟，羽翼破空的声音像是某种隐秘的警告。
谁也没注意到，最高的那棵松树树干上，一道新鲜的刻痕正在渗出的树脂包裹下缓缓凝固。更没有人发现，基地西侧围墙外的泥土里，半枚陌生的鞋印正慢慢被夜露浸湿、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