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像根被拉到极致的弦,终于在十点整松开。韦光亮抱着一摞习题集走出教学楼时,操场的路灯刚好亮起,昏黄的光把跑道切成一段段,像没解完的分段函数。
(韦光亮内心:这路灯的光真暗,跟基础班的灯泡似的。不过这样也好,影子被拉得老长,能藏住点什么。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伍优坐在看台上,她怎么还没走?手里捏着的模拟卷都揉皱了,是哪道题又卡壳了?)
伍优就坐在看台上,校服外套搭在旁边的台阶上,手里捏着张揉皱的模拟卷。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路灯的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像初中三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伍优内心:是韦光亮的脚步声,他走路总爱蹭着地,鞋底磨得厉害。他怀里的习题集摞得老高,肯定又帮学弟们改题到现在。他会不会觉得我在这里很奇怪?这道几何题的辅助线画了八遍还是不对,要是他在就好了……)
“还没走?”韦光亮在她身边坐下,习题集放在两人中间,封面蹭到她的模拟卷,发出“沙沙”的轻响。
(韦光亮内心:坐下时故意把习题集往她那边挪了挪,碰到她的卷子了。她今天没扎马尾,碎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像刚跑完步的样子。校服外套搭在旁边,是在等我吗?)
“看错题呢。”伍优把卷子展开,上面用红笔圈着道几何题,辅助线画得歪歪扭扭,“这道题的辅助线,总觉得还有更简单的画法。”
(伍优内心:手指在卷子上发抖,这道题明明讲过三次,怎么偏偏现在想不起来。他的气息就在旁边,混着淡淡的洗衣粉味,和橘子糖的甜。要不要首接问他?可他会不会觉得我连这都不会?)
韦光亮拿过卷子,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看:“你试试从斜边中点引垂线,像搭座桥,把两个三角形连起来。”他用指尖在纸上划了道线,刚好落在她画错的地方,“就像辩论时找对方的逻辑漏洞,绕个弯反而更首接。”
(韦光亮内心:果然是辅助线的问题。她总爱把简单的题复杂化,像辩论时非要死磕细节。指尖碰到她画的线了,比我的稳多了,就是思路钻进了死胡同。刚才比喻用得还行吧?没太刻意提到辩论会吧?)
伍优的指尖跟着他的轨迹划了划,忽然笑了:“你现在讲题越来越像林溪了,总爱用比喻。”
(伍优内心:他果然一点就透。指尖刚才碰到他的指腹了,比我的烫。他居然记得我辩论时的样子,还把解题和辩论扯到一起……林溪说他最近总在话里藏我的名字,以前怎么没发现?)
“她教的。”韦光亮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和她的影子在台阶下交叠,“她说‘把题讲活了,才记得牢’。”
(韦光亮内心:林溪要是知道我把她搬出来当挡箭牌,肯定要笑我怂。影子叠在一起了,像两只手牵住了似的。她的影子比我的瘦,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
风从跑道吹过来,带着青草的味道。伍优把校服外套往他那边推了推:“晚上凉。”
(伍优内心:他穿得比我少,领口还敞着。刚才摸他外套时,布料上有道细细的线,是运动会摔在跑道上勾的吧?他总不爱惜衣服,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韦光亮没接,反而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橘子糖味——是玻璃罐里最后那颗糖的味道,下午被他捏在手里太久,甜味渗进了布料里。
(韦光亮内心:她的肩膀好瘦,外套披在她身上晃荡荡的。刚才脱外套时手有点抖,千万别被看出来。橘子糖的味道应该还在,她会不会觉得太甜了?这外套她穿着比我好看,像初中第一次见她穿新校服的样子。)
“明天……紧张吗?”伍优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
(伍优内心:问出口就后悔了,这话太傻了。可除了这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外套好暖,比我的厚多了,还带着他身上的味道,让人有点心慌。)
“有点。”韦光亮诚实地点头,手指在习题集的封面上划着圈,“就像五千米起跑前,腿有点软,但枪响了就好了。”他侧过头,看见她肩上的外套滑了滑,伸手帮她拉了拉,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像有电流窜过,“你呢?”
(韦光亮内心:承认紧张会不会很没面子?但在她面前好像不用装。指尖碰到她的肩膀了,隔着外套都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她肯定比我还紧张,却要装得镇定,和辩论时一模一样。)
“也有点。”伍优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白球鞋的边缘沾着点草屑,“怕发挥不好,怕……”她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懂——怕那些一起刷题的夜晚,那些藏在草稿纸里的默契,最终没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伍优内心:“怕”字后面藏着的话,他肯定懂。怕考不到同一个学校,怕以后见不到他站在讲台上讲题的样子,怕再也没人在我桌洞里放橘子糖。鞋上的草屑是下午在操场背书时沾的,和他五千米冲刺时蹭的一样。)
沉默在空气里漫开,只有远处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韦光亮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用橘子糖纸叠的星星,边角被磨得发亮:“林溪教我叠的,说‘考前带颗星星,能攒运气’。”
(韦光亮内心:这星星叠了三次才像样,林溪说我手笨,果然没说错。糖纸是最后那颗橘子糖的,下午捏在手里反复,边角都磨亮了。递给她时手在抖,她会不会觉得太幼稚?)
伍优接过来,星星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糖纸的纹路像道温柔的密码。她从笔袋里拿出支荧光笔,在他的习题集封面上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市重点”三个字:“这是我的目标,也是……给你的参考。”
(伍优内心:糖纸星星的边角硌得手心发痒,像他解不出题时抓头发的样子。荧光笔是他上次弄丢又找回来的,颜色亮得晃眼。画箭头时手在抖,他会不会明白这箭头不只是指学校?)
韦光亮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解出了道困扰己久的题。他看着那个箭头,忽然想起运动会冲过终点时,她举着的加油牌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箭头。
(韦光亮内心:这箭头和加油牌上的简首一样!她画的时候笔尖顿了三次,是在给自己鼓劲儿吗?市重点……我离这个目标还差几分,但为了这箭头,拼了命也得够到。)
“我会努力的。”他说,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争取……让你的箭头不白费。”
(韦光亮内心: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应该说得更肯定些。但看见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她都懂。就像解几何题时,不用说辅助线在哪,彼此都知道。)
伍优把星星放进笔袋,拉链拉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把它拿出来,塞进他的手心:“还是你带吧,你比我更需要‘野路子’的运气。”
(伍优内心:拉链拉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星星该留给他。他总说自己的解题方法是“野路子”,需要点特别的运气。塞进他手心时指尖碰到他的生命线,好长,像他跑五千米时的耐力。)
两人的指尖在半空碰到一起,这次都没躲开。路灯的光落在交叠的手上,像给这段没说破的情谊,盖了个温柔的章。
(韦光亮内心:她的指尖比我的凉,像刚洗过手。这次没躲,是故意的吧?路灯把两人的手照得发亮,像道解不开的方程,未知数是没说出口的话。)
(伍优内心:他的手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蹭得我指尖发麻。以前总躲着他的触碰,这次却不想挪开,像两条终于敢相交的辅助线。)
操场上的人渐渐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俩。韦光亮把外套重新披回她肩上,这次她没拒绝。两人并肩坐着,谁也没再说话,却都知道,明天走进考场时,口袋里不仅有准考证和笔,还有对方给的勇气——像两道最默契的辅助线,哪怕不在同一张卷纸上,也在为同一个答案努力。
(韦光亮内心:外套滑下来时,她没像刚才那样推回来。肩膀离得很近,能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和图书馆的旧书味混在一起,很安心。不用说话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我知道她辅助线画在哪。)
(伍优内心:外套上的橘子糖味更浓了,像把整个夏天的甜都裹了进来。他的胳膊离我只有一拳远,却像隔了道看不见的线。其实不用靠太近,这样就很好,像两颗隔着距离却互相照亮的星。)
快十一点时,韦光亮起身:“回去吧,养足精神。”
(韦光亮内心:该走了,再坐下去,怕控制不住说些傻话。起身时腿有点麻,是坐太久了。她明天要考试,得让她好好休息,不能再耗着了。)
伍优点头,拿起外套往教学楼走。走到楼梯口时,她忽然回头,看见韦光亮还站在看台上,手里捏着那颗糖纸星星,路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投在跑道上,像个坚定的承诺。
(伍优内心:走到楼梯口才发现,外套忘了还给他。回头时他正望着我,手里的星星在路灯下亮得像颗真星。他的影子铺在跑道上,宽宽的,像能接住所有不安。)
“韦光亮,”她喊了一声,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明天加油。”
(伍优内心:喊出声才发现声音在抖,像第一次参加辩论时的样子。这三个字里藏着太多话,他应该能听出来吧?)
他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用力点头:“你也是。”
(韦光亮内心:她喊我名字时,尾音有点颤。这声“加油”比运动会时的呐喊还清楚,像首接撞进心里。得用力点头,让她看见我的决心。)
夜风里,似乎还飘着橘子糖的甜。伍优摸着肩上残留的温度,忽然觉得,那些紧张和忐忑都淡了——重要的不是能不能考去同一个地方,是他们都在往更好的方向跑,而且知道,无论跑到哪里,回头时总能看见对方的光。
(伍优内心:外套上的温度还没散,像他刚才没说出口的话。其实不用怕,就算不在一个学校,他画辅助线的样子,他塞橘子糖的瞬间,都会跟着我往前走。就像这路灯,哪怕隔得远,也能照亮一段路。)
(韦光亮内心:手里的星星被捏得更紧了,糖纸的纹路嵌进掌心。看着她走进教学楼的背影,忽然觉得明天的考试没那么可怕了。就算考砸了也没关系,只要还在往前跑,总能在某个路口再遇见。她的光,我总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