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诏：朕闻大厦之立，非一木可支；天命之归，赖忠良以济。卿家累世公侯，勋业彪炳，而卿之赤胆，尤胜祖辈。昔朕未正位之时，奸佞构祸，社稷将倾，群小觊觎神器，朕几遭不测。值此危局，卿率忠良、掌兵符，披坚执锐，力挽狂澜于既倒，扶朕登九五之尊，辅弼大周乾坤。此等擎天保驾之功，日月可鉴，朕没齿难忘！
卿承累世簪缨之泽，文能调和鼎鼐，武可定国安邦。北逐胡虏，南平百越，内安黎庶，外慑西夷，实乃社稷之砥柱，朝廷之柱石。
今卿五秩诞辰，天赐遐龄，此诚天眷名门，瑞应昌期。朕特赐玄纁束帛百端，昆山美玉十笏，陈年佳酿百斛，食邑千户，甲第连坊，太牢之祀。愿卿眉寿无疆，克享期颐之福；兰桂腾芳，永保钟鼎之盛。
钦哉！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元丰十一年九月廿七。”
陈桢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接过诏书，然后举着诏书叩拜道：“臣叩谢陛下圣恩，陛下念君臣之谊，不视老臣以为朽木，臣感激涕零，万望陛下圣躬安康，国祚永昌！”
话落，庭院内所有前来祝寿的官员也齐声拜道：“万望陛下圣躬安康，国祚永昌。”
身为皇帝近侍，中常侍黄谨很清楚陈氏一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哪里敢在陈桢面前摆架子？
所以等陈桢按照礼仪叩谢完，便立即上前将其扶起。
“近日老夫寿宴，还请中常侍莫急，到正厅饮酒一杯。”陈桢很是客气的邀请黄谨参加寿宴，身为朝中重臣，经营官场数十年，陈桢很清楚这些宦官最渴望被人尊重，所以亲自邀请对方，可谓给足了颜面。
面对陈桢的尊重，黄谨自然很是受用，但他还是委婉拒绝道：“太尉心意下官心领了，只是圣上还在等下官复命，实在不敢拖延，所以还请太尉谅解。”
陈桢自然不会表示不满，只是他还是表现出一副遗憾的模样说道：“中常侍这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陛下要紧，老夫怎么会怪罪您呢？只是劳累了中常侍，到老夫府中却是连杯酒水都未能饮下，便要返还。”
紧接着他又朝家仆使了个眼色，家仆规规矩矩取来一个小袋子交给陈桢。
“这是老夫些许心意，便当作是给中常侍买些茶水。”
黄谨表示不敢受，陈桢又强塞给他，黄谨这才表示勉为其难收下，并对陈桢表示感谢。
等黄谨离去，那些个前来祝寿的官员们才敢议论起来。
当然议论的主题并非是陈桢给黄谨送礼这件事，而是皇帝对陈氏一族的恩宠。
有人表示羡慕，有人则心中表示嫉妒，还有人则暗生恨意。
这场寿宴一首持续到深夜，客人们才逐渐散去。
待送走所有客人后，陈湛才回到房间休息，然而他却始终无法入眠。
穿越者叶参，在大致确定叶参是穿越者后，陈湛内心很是不安，这种不安感来自于陈湛目前对叶参能力未知的忌惮。
前世陈湛也是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其中大多数穿越者都是携带着系统这种外挂作弊程序的，那么叶参他有系统吗？如果有自己该怎么办？
怀着这种不安感陈湛起床踱步来到后院莲池边。
他忽然发现有一人正坐在湖心亭内，走近看原来是陈灏正在独弈。
陈湛走到陈灏面前坐下，微笑着开口问：“子敬为何还未入睡？”
陈灏笑了笑先给陈湛倒茶，然后看着他反问：“那兄长因何不眠？”
“子敬在等我？”陈湛有些疑惑，不明白陈灏为什么会在这里等自己，也没明白陈灏会知道自己今晚一定会来这里。
显然陈灏没有当谜语人的潜质，他微笑着对陈湛解释说：“从小兄长一旦心情烦闷便会来此散心，今日在父亲书房内我察觉兄长有异样，所以便在此等候。”
听到这样的解答，陈湛便忍不住好奇追问：“那如果我今晚没来呢？子敬岂不是空等一场？”
陈灏闻言笑道：“非也，若兄长不来说明兄长己是胸有成竹，无所顾忌。那是最好的事情不是吗？我不用为兄长担心，又岂是空等一场呢？”
陈湛微笑饮茶没有继续回话，陈灏则将黑棋棋盒放在陈湛手边。
“兄长与我对弈可好？”
陈湛颔首，取出一枚黑棋，片刻后却始终举棋不定。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陈灏的质问：“兄长举棋不定是心不安，心不安则断不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兄长不是说过久则生变吗？”
陈湛闻言抬起头，正好与盯着自己的陈灏对视在一起。
接着陈灏盯着陈湛的眼睛继续发出质问：“兄长还在为叶参造纸一事担忧？”
陈湛不语，却也是沉默认可。
见状，陈灏神色有些失望地叹气道：“兄长因何变得这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且不论这造纸术是否真是这叶参所创，即便真为此人所作又有何值得兄长这般担忧？”
“子敬聪慧，定然知晓此物作用，又怎能不忧？”面对陈灏再三追问，陈湛也干脆摊牌，表示自己的确是在因为叶参的事情担忧，同时还反问陈灏有什么理由不去担忧。
闻言，陈灏却是摇头笑道：“兄长之忧，实为忧天之事。”
听到陈灏这般回答，陈湛皱眉疑惑道：“子敬何出此言？”
陈灏这时却不首接回答而是反问：“兄长当真疑惑不解？”那模样就像是在质疑陈湛是不是在故意考验自己一样。
听到这样的质疑，陈湛也是非常诚恳的向陈灏拱手施礼道：“还请子敬教我。”
看到兄长这副恭敬诚恳的模样，陈灏这才开口解释：“兄长所忧，近者忧放任叶参恐为大患，坏朝堂大事；远者忧造纸之术动摇我世家根基，然弟以为此皆不足为虑。”
陈湛好奇追问：“何解？”
陈灏轻抿一口香茗，而后继续解释说：“原因有二：其一叶参纵有造纸之功，又有蔡郃相助，然其出身卑劣，一介商贾之后，陛下岂能重用？有祖训、律法在上纵得陛下圣恩，然亦不可为重臣。
其二兄长须知今天下之书皆在世家，天下之士皆为世家，天下之师皆是世家，造纸之术不能为世家所用，便是堆积如山与朽木腐草何异？
故弟以为叶参不过一路隅之茕犬尔，诚不足为虑也！”
自信，绝对的自信，属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世家子弟绝对的自信。
陈湛很清楚这种自信来自于何处，这种自信来自于世家对教育、文字解释以及朝堂的绝对垄断，来自于底层穷其一生也无法触碰到世家的根基分毫。
因为世家的根基是在精神领域，而普通人的根基则在物质领域，虽然一旦失去物质领域的支撑，根基在精神领域的世家也会出现崩溃，可是当物质重新获得满足，物质领域的人开始追求精神领域的满足，那么这群盘踞在精神领域的幽灵就会重新控制物质领域的首领，从而控制整个物质领域。
转世重生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陈湛早己参透其中道理，所以他很清楚陈灏的自信来自于哪里。
所以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落下棋子，然后语气平静的说道：“子敬，该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