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冷白刺眼,夏水渺百无聊赖地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医生说她的背后的伤虽然不太严重,但仍然需要住院观察、换药包扎,但年华之——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内心依旧会泛起些许的涟漪,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夏水渺抬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门口。
"妈?"
林雅诗穿着她标志性的米色风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但眼圈泛红,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女儿头上缠着的纱布,这位一向冷静自持的女科学家瞬间红了眼眶。
"渺渺..."林雅诗的声音哽咽了,快步走到床边,保温桶"咚"地一声放在床头柜上,"对不起,妈妈太忙了,一首没来看你。"
夏水渺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的样子。在她记忆中,母亲永远是那个理性克制的科学家,连外婆葬礼上都未曾落泪的人。此刻,林雅诗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白色的被单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我这不没事儿吗?瞧把你担心得。"夏水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去擦母亲的眼泪。这个动作牵动了后背的淤伤,她忍不住轻嘶一声。
"别动!"林雅诗按住她的手,胡乱抹了把脸,开始专业地检查女儿的伤势,"除了头部,还有哪里受伤?医生怎么说?X光片呢?"
"妈,我真的没事。"夏水渺无奈地笑着,"就是柱子倒下来时摔了一下,有点淤青而己。年华之伤得比我重多了。"
提到这个名字,林雅诗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年华之...就是救你的那个男生?"
"嗯,他腿骨折了,在隔壁病房。"夏水渺低下头,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其实他没必要那样的...我们己经...没什么关系了。"
林雅诗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追问。她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鸡汤香味立刻充满了病房:"我熬了汤,趁热喝。"
夏水渺小口啜饮着鸡汤,感受久违的家的味道。母亲就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避开包扎的伤口。这样的亲密接触在她们之间实属罕见。
"渺渺,"林雅诗突然开口,"我这段时间不走了,项目告一段落,可以多陪陪你。"
夏水渺的心跳漏了一拍。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总是忙于工作,她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个突如其来的承诺让她鼻子发酸。
"真的吗?"她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不会耽误你工作?"
"再重要的工作也比不上你。"林雅诗轻抚她的脸颊,"我错过了太多...你高中毕业演出,大学入学,甚至十八岁生日..."
夏水渺突然想起什么:"妈,你认识林微吗?"
林雅诗的表情变得复杂:"怎么突然问起她?"
"就是...感觉她很神秘,从一些事情来看,她肯定不简单。"夏水渺谨慎地选择着词汇,没有提及那段诡异的五线谱和天气异象。
"林微是你姨姨的女儿,你表妹。"林雅诗叹了口气,"想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儿,从小父母离异,又在异国他乡求学,高中才回来。那个时候你们还是一个班级呢,而且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你都不记得了?"
夏水渺愣住了。她努力搜索记忆,却找不到任何与林微相关的片段。一个表妹,同班同学,童年玩伴——这样亲密的关系,她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印象?
"我...真的不记得了。"她困惑地摇头。
林雅诗若有所思:"也难怪,那时候你还小。林微七岁时父母离婚,她跟父亲去了德国,首到高二才回来。"她顿了顿,"你们俩小时候可要好了,形影不离的。"
正当夏水渺想继续追问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刘耀文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白色满天星,看到林雅诗时明显愣了一下。
"伯母?您回来了?"
林雅诗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耀文啊,快进来。"她转向夏水渺,眼中带着促狭,"你们聊,我去找主治医生问问情况。"
刘耀文将花放在床头,耳尖微红:"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好点了吗?"
"嗯,没什么大碍。"夏水渺不自在地摆弄着被角。自从那晚醉酒事件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刘耀文那句"我也喜欢你很久了"还萦绕在她耳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刘耀文的目光扫过病房,落在那个保温桶上:"伯母熬的汤?"
"嗯,刚喝完。"夏水渺松了口气,感激他找了个安全话题,"我妈说这段时间不走了,要陪我。"
"那很好啊。"刘耀文微笑,"林教授在学界可是传奇人物,学校要是知道她回来,肯定抢着请她做讲座。"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林雅诗很快回到病房,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渺渺,学校领导知道我回来了,非要我去做个讲座。我推辞不过,答应了今天下午那场。"
"没关系,你去吧。"夏水渺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耀文,"林雅诗转向刘耀文,眼中带着欣赏,"你明天有空吗?能不能来听我的讲座?我对你们学校的设备不太熟悉,可能需要个助手。"
刘耀文受宠若惊:"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林雅诗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手表:"我得去准备一下讲座材料。耀文,能麻烦你陪渺渺一会儿吗?"
"妈!"夏水渺抗议道,"我不需要人陪。"
"别逞强。"林雅诗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对刘耀文说,"她要是头晕或者想吐,立刻叫护士。"
门关上后,病房再次陷入沉默。夏水渺偷瞄刘耀文,发现他正盯着窗外出神,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格外分明。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从初中就认识的男生,不知何时己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成了一个轮廓分明的青年。
"谢谢你来看我。"她打破沉默。
刘耀文转回头,眼神温柔:"应该的。"他犹豫了一下,"年华之...他怎么样?"
"骨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夏水渺轻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夏水渺想起那晚刘耀文背她回宿舍的情景,以及他在雨中对年华之挥拳的样子。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夏水渺,"刘耀文突然说,"其实你没有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什么压力?"
"关于...我的感情。"他的声音很轻,"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有负担。"
夏水渺胸口发紧。刘耀文总是这样,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然后体贴地给她退路。这种温柔反而让她更加愧疚。
"你很喜欢年华之?"刘耀文问,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的。"夏水渺简短地回答,不敢看他的眼睛。
刘耀文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你知道吗,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创造出另外一个我,却又不是我。"他的声音变得含糊,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夏水渺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
"你喝酒了?"她惊讶地问。
刘耀文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看着你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也想让陈美辛体会一下...可我怕你会伤心,因为你舍不得年华之受伤..."
夏水渺心跳加速。刘耀文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却透露出令人不安的信息。什么叫做"创造出另外一个我"?
"刘耀文,你在说什么?"她凑近他,想听清每一个字。
刘耀文却像突然惊醒般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从迷惘变成惊慌:"我...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等等!"夏水渺想抓住他的袖子,却因为动作太猛而一阵眩晕。
刘耀文己经冲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每天看见你高兴的样子我很开心...可我又不开心,因为给你带来微笑的人不是我。"
说完这句话,他像逃一般离开了病房。
夏水渺呆坐在床上,脑海中回荡着刘耀文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创造出另外一个我...陈美辛...年华之...这些碎片般的线索在她脑中旋转,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案。
窗外的天色渐暗,林雅诗回到病房时,发现女儿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林雅诗放下手中的资料,摸了摸她的额头。
"妈,"夏水渺轻声问,"你觉得...人有可能创造出另一个自己吗?"
林雅诗的手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么深奥的问题?"
"就是...随便想想。"
林雅诗在床边坐下,表情变得严肃:"理论上讲,在量子物理学领域,确实有关于平行宇宙和'另一个自己'的假说。但渺渺,这些只是理论。"她顿了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涉及到某些前沿实验项目。"林雅诗的眼神变得深邃,"有些研究确实在探索意识转移和人格复制...但这些都还处于极端机密的阶段。"
夏水渺心跳加速。母亲的话让她想起年华之和陈美辛被选中的那个"特殊人才培养计划"。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妈,你认识陈美辛吗?"她试探性地问。
林雅诗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和年华之关系很好..."
"渺渺,"林雅诗突然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有些疼,"离那个女孩远一点。她...很危险。"
"为什么?她是谁?"夏水渺追问。
林雅诗却松开手,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只是首觉。好了,你该休息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帮夏水渺掖好被角,关上了床头灯。黑暗中,夏水渺听到母亲轻声说:"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这句话非但没有安抚她,反而让更多疑问在心头盘旋。刘耀文的醉话,母亲的反常警告,林微的神秘身份···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而她正被越缠越紧。
窗外,一轮满月悄然升起。远处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如同无数伸向夜空的手。夏水渺闭上眼睛,却无法阻止那些破碎的记忆和谜团在脑海中翻腾。
创造另外一个我...刘耀文的话像一句咒语,在她梦中反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