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停了。但北平的空气中，却弥漫开一股更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味道——血腥味。
游行队伍在穿过几条主要街道后，在靠近前门附近的一条巷口被堵住了。一排排荷枪实弹的警察，还有穿着黑色制服、面目不善的特务，像一堵冰冷的墙，横亘在市中心之间。为首的警察队长，脸上带着狞笑，手里挥舞着指挥棒，厉声喝道：解散！立刻解散！否则后果自负！”
赵明理往前一步，试图去和警察交涉，却被几个特务围了上去。混乱中，只听赵明理一声闷哼，便倒在了地上。林书远眼尖，看到他捂着胳膊，鲜血正从指缝里渗出来，染红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明理！”林书远大喊一声，想冲过去，却被身边几个同学死死拉住。
“别冲动！冷静！”有人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
但己经来不及了。一个特务似乎被林书远的喊声激怒了，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痛让林书远脑袋嗡的一声，他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他抬起头，看到那个特务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还有周围警察和特务们冷漠的眼神。
“动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压抑许久的愤怒和恐惧瞬间爆发。学生们开始和警察、特务扭打在一起。有的学生捡起地上的石块砖头奋力砸去，有的则用标语牌、横幅杆作为武器。林书远也被卷入了混乱之中，他看到苏婉在人群中穿梭，她并没有首接参与打斗，而是在努力保护那些被打倒的同学，把受伤的人往安全的地方拖。
一个警察举着警棍朝他劈头盖脸地打来，林书远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了一下，“噗”的一声，剧痛传来，警棍砸得他胳膊生疼，几乎抬不起来。他怒吼一声，抄起旁边一个被打翻的墨水瓶，奋力砸向那个警察的脸。墨汁和血混在一起，溅了林书远一脸。
他顾不上擦拭，继续在混乱中寻找着赵明理。终于，他在不远处的墙角找到了半躺在地上的赵明理。赵明理的胳膊明显骨折了，但他咬着牙，还在试图爬起来。
“明理，你怎么样？”林书远扑过去，想把他拉起来。
“我没事……”赵明理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神依然倔强，“快……快带大家撤……”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警棍和枪托砸了下来。林书远猛地抱住赵明理，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林书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湿漉漉的，脸上、胳膊上火辣辣地疼。天色己经完全黑了下来，雨后的街道湿滑泥泞，到处是散落的传单、标语碎片，还有血迹。刚才还喧嚣沸腾的游行队伍，此刻只剩下零星几个受伤倒地的同学，以及远处警察和特务们警惕的监视。
赵明理躺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身边围着他的几个同学正在低声哭泣。林书远挣扎着想爬过去，却发现胳膊也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受了伤，血己经把衣服染红了。
“别动，你受伤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苏婉。她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额角有一道伤口，正渗着血，衣服也破了好几处，但眼神依然冷静。
“明理他……”林书远急切地问。
“伤得很重，可能是骨折，还有内伤。”苏婉的声音有些疲惫，但依然清晰，“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必须想办法把他转移出去。”
远处，警笛声再次由远及近。林书远和苏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决绝。这场呐喊，以血色的方式，暂时画上了一个残酷的句号。他们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但此刻，在血色的黄昏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互相扶持，带着受伤的同伴，在黑暗中寻找一线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