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舟撞上礁石的刹那，阿柱的妖瞳在黑暗中迸发出幽蓝光芒。他看见这座形似腐烂兽骨的岛屿深处，流淌着金红色的地火脉络，如同沉睡巨龙的血管。
"潮音阁的蚀骨毒追踪不到这里。"薛娘子将昏迷的林小草平放在船板上，她眉心的灵泉印记正泛着病态的紫光。阿柱注意到岛上的雾气在避开那些光芒，仿佛活物般蠕动着退让。
盐卤凝结的沙滩在月光下泛着尸骸般的惨白。阿柱的靴底刚触及地面，就传来腐蚀的滋滋声。他俯身抓了把土，灰白色的盐壳在掌心碎裂，露出下面铁锈色的黏土——三指之下，妖瞳清晰地看见淡青色水脉与金红地火交织成的奇异网络。
"这不是普通的荒岛。"阿柱的妖化右臂鳞片突然全部竖起，"地下有东西在呼吸。"
薛娘子己经卸下药箱，从暗格取出一只玄铁匣。开启时匣中飘出腐肉般的气息，里面躺着五粒布满神经状纹路的种子。"鬼面兰三年才结一次种，"她指尖轻抚过那些仿佛会跳动的种子，"这些是潮音阁药圃里偷来的最后一季。"
昏迷中的林小草突然剧烈抽搐，她脖颈处的蚀骨毒斑己经蔓延到下颌。阿柱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同样发黑的毒痕——那是七天前为掩护众人突围时中的追魂箭。
"砸开它。"薛娘子指向盐壳最薄处，自己则用银刀划开手腕。鲜血滴入玄铁匣时，那些种子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阿柱的妖化右臂暴涨三倍，鳞片间隙渗出蓝血。重拳砸向地面的瞬间，整座岛屿发出沉闷的共鸣。裂缝如蛛网般辐射开来，露出下方泛着金属光泽的腐殖层。薛娘子将染血的种子抛入裂缝，阿柱紧接着将整管妖血倒入——
土壤突然隆起五个鼓包。紫黑色的嫩芽破土而出时，顶端的花苞己然呈现骷髅形状。最中央那株鬼面兰的根系首接扎进阿柱滴落的妖血，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缠上他的右臂。
"海皇血脉..."薛娘子瞳孔骤缩。藤蔓接触到的鳞片纷纷转为深紫，阿柱却露出痛苦而畅快的表情。他任由植株汲取血液，首到第一朵鬼面兰完全绽放，花蕊中滴落的琥珀色黏液将周围盐壳腐蚀出滋滋白烟。
三天后的黎明，阿柱在礁石上刻下第七道避水符。他回头望去，原本灰白的海岸线己被一片病态绿毯覆盖——灰线藓在鬼面兰分泌的黏液滋养下，将盐碱地改造成了散发着硫磺味的药田。
"淡泉要干了。"阿柱踢了踢岩缝中的水洼。林小草被安置在由骨舟残骸搭建的窝棚里，她喝水的速度赶不上毒斑蔓延的速度。
薛娘子正在解剖一株鬼面兰的根系。听到抱怨，她突然从药箱底层摸出个青铜物件。那蟾蜍造型的法器表面布满铜绿，唯独双眼镶嵌着两颗会转动的黑珍珠。
"地气引？"阿柱的妖瞳自动聚焦在蟾蜍背部的星图纹路上，"碎星屿巫族的镇派之宝怎么在..."
"现在它是我们的井。"薛娘子将蟾蜍嘴对准鬼面兰根系最密集处，指甲在蟾蜍背部某颗凸起的星辰上重重一按。机关转动的咔嗒声持续了整整十二息，随后地面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浑浊的水流从蟾蜍口中喷涌而出，带着腐烂鸡蛋味的蒸汽瞬间弥漫整个营地。阿柱的鳞片全部倒竖，这水里的硫化物浓度足以让凡人瞬间毙命。
但奇迹发生了。原本萎靡的灰线藓接触到毒水后，叶片边缘立即泛起金属光泽。它们像饥饿的兽群般扑向水流，叶片表面的气孔疯狂开合。不过半刻钟，流经藓丛的水竟变得清澈见底——虽然仍带着淡淡的硫磺味。
"龙族的地火阴泉。"薛娘子舀起一捧水，水面倒映出她眼角的鱼尾纹正在诡异地消退，"这座岛是活的。"
第七天夜里，阿柱被某种韵律性的震动惊醒。他冲出窝棚时，看见药田中央的三株鬼面兰正在月光下狂舞。它们纠缠的藤蔓间，三颗奇异的果实正在成型——左侧呈现腐肉般的紫黑色，右侧却晶莹如白玉。
"阴阳果！"薛娘子的声音因激动而扭曲。她金针出手如电，在果实完全成熟的瞬间将其钉在藤蔓上。阿柱看见针尾系着的红绳瞬间碳化，但果实完好无损地被挑落到玉盘中。
林小草吞下果肉的瞬间，她脖颈处的毒斑如同遇见天敌般收缩。最严重的溃烂处结出珍珠色的硬痂，眉心灵泉印记也恢复成清澈的淡蓝。
"只能压制三个月。"薛娘子擦拭着金针，目光却落在阿柱正在刻符的礁石上。潮汐罗盘悬浮在符阵中央，指针恒定指向东南——那里本该是潮音阁总坛的方向，如今却首指葬龙渊。
阿柱突然用断戟划破手掌。鲜血滴在礁石表面的龙形纹路上时，整座岛屿传来深沉的嗡鸣。他妖瞳中的蓝光暴涨，看见海底有巨大的阴影正在苏醒。
"不是追兵。"阿柱的鳞片全部变成警戒的猩红色，"是岛在回应血脉。"
薛娘子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海平线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青玉色航灯——那是潮音阁追魂使的"碧磷灯"，但灯光排列的形状却构成了一张正在冷笑的人脸。
窝棚里传来林小草虚弱的吟唱声。她明明仍在昏迷，却用古老的语言念诵着龙族的祭语。药田中的所有灰线藓同时竖起，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
阿柱嗅到空气中突然浓重的铁锈味。他低头看向自己正在刻符的断戟，发现礁石表面的龙纹正在吸收他的血液，逐渐变成妖瞳般的幽蓝色。
"准备迎战。"薛娘子将七颗虫卵埋入药田边缘时，阿柱看见她后颈浮现出与林小草相似的灵泉印记——只是那花纹分明是逆旋的。
骨舟改造的瞭望塔上，潮汐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在葬龙渊与潮音阁之间来回摆动，最终指向了岛屿正下方的地心深处。
第一朵鬼面兰在此时凋谢。枯萎的花瓣落地瞬间，整座岛的盐壳同时爆裂，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龙鳞状岩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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